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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只开门的手,让计梅边挂念,却也有好事。

那就是最近很容易猎到野货。

她自十五岁时,跟着缙云庄的一个老猎户学过一段时间坑猎技巧。

但因她毕竟是女孩儿,力气不比男孩子,大猎夹子她用不了,即便套住了大野货,她也降服不住,就只打了几个小猎夹,套些个头小的猎物。

但个头小的猎物通常比较灵敏,不容易捉住。所以她摆那几个捕兽夹基本就是碰运气,并没拿这个当正经营生。

从前一个月能猎上三四回就算运气好的,并且猎到的东西大多是野兔子,大猞貂之类的小东西。

现在却隔三差五就能猎到,并且常有像桓猪,狍这类不错的野货。

尽管这样的意外收获令人欢喜,但计梅的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疑惑。

往年像桓猪和狍这类稍大些的野物,入夜通常不会至过半山腰下头来,除非被妖兽或者大型猛兽惊吓才会跑下来。

计梅边怕大兽,不敢往山岭深处去下兽坑,所以往年运气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也是因此,尽管缙云常盛加收了租头,可是因为多猎了几只野货,计梅边手头倒不算拮据。

她照例把山货送到苗记饺子馆,苗掌柜吩咐伙计抬去后厨过了秤,给计梅边结算银钱的时候,又另外拿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几件旧色的衣衫,另一样是个油纸包。

苗掌柜笑呵呵地把两样东西推到计梅边的面前:“这是你二堂兄从前穿的两件旧衫子,衣裳料子尚好的。他如今窜起个子来,便穿不成了。压箱底怪可惜,我叫你婶子浆洗出来你拿去穿,正合适。”

计梅边知道苗掌柜是见她上回来时,把衣裳袖子挂破了,便放在了心上。

心下温暖,计梅边叠声道谢,收下了几件叠洗干净的整齐旧衣。

苗掌柜又把油纸包放在计梅边面前,笑呵呵道:“这个保管你没吃过,带家去尝尝,拿水随便煮得熟透,不用放盐料,好吃的紧咧!”

计梅边只当是苗掌柜铺子里的厨子师傅现炖的黄牛肉,笑道:“谢谢苗伯,我最近常打山货,有得开荤。”

苗掌柜却笑得神秘兮兮:“你那山货哪里抵得上这东西好吃?真正的人间珍馐,如今咱沧浪城里那些豪门贵府里头摆宴席也非它不可呢!”

“掌柜的,别光顾唠闲片儿,俺叫热的那碟子腊肉好了没啊!”

苗掌柜正说话,有食客高着嗓子嚷嚷起来。

苗掌柜赶紧指挥伙计上后厨去催。

不过数息,计梅边就看见伙计端着木托盘,里头放着颜色浓绛,油汪汪,亮展展,肥瘦相间,白里隔红的一碟子肉出来。

伙计把那碟颜色特别的肉片,恭敬摆在刚才发声的食客桌上。

计梅边心细,她刚才听见那位食客说了“腊肉”两个字。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肉名,当然更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肉片,忍不住好奇问:“腊肉是啥玩意儿的肉?”

她以为是什么畜生的肉。

苗掌柜笑着摆手:“这可不是畜生身上现成生就的。”

先买了个关子,等到计梅边张着大眼睛越发好奇地瞅过来,苗掌柜才仔细给她解释。

“腊肉,是咱们沧浪城里头新近来的一支商队带来的肉货,就是那个炎家商队,炎家商队你肯定听说过吧?”

“就是白雾殿的宗主,炎宗主名下的大商队,人称‘塑料女王’的那一位……”

计梅边原本听腊肉的来历听得认真,可是当她听见“白雾殿”的时候,眼睛开始怔怔地出神。

苗掌柜后头讲了些啥,计梅边基本上没进耳朵。

她的眼前只剩下那个落雨的夜,野庙子里的那碗香浓的肉汤。

还有现在还放在她家的方桌上,后来她再也没用过的那个,洗地干干净净,叠地四四方方的布口袋。

那个青年人,在城门口分别时最后回应她的话,就是“白雾殿”。

苗掌柜对腊肉的美味赞不绝口,他本人也很买过一些塑料的盆子和罐子。

这些新鲜容器的耐用和美观让他十分中意,连带对炎家商队的口碑也极好。

借着介绍腊肉,苗掌柜把他听说过的炎家商队的传奇故事全都搬出来讲了一遍。

事实上这些故事在市井早传遍了,并不稀奇。

但计梅边不住城里,又独居缙云祠堂,苗掌柜就给她说的格外细致,因为讲的太激动,苗掌柜没察觉计梅边时时走神。

等到故事全部听完,计梅边再三谢过苗掌柜,小心翼翼把腊肉揣好,仍沿着东夜市街往回走。

以往她极少收苗掌柜赠送的吃食,顶多收下几个蒸饺,尤其是母亲过世后。

可是今天,她却痛快地收下了苗掌柜送的腊肉。

当听闻这种新奇的肉货与白雾殿有关的时候,她就对腊肉产生了兴趣。

或者说,她对同白雾殿有关的东西都有兴趣。

这并不代表计梅边特别惦记那个还布口袋的青年修士,只是她的生活轨迹实在太单调了,难得有这样耀眼的光照进来。

相对于“感兴趣”形容的更贴切一点,应该是“珍惜”。

就好比终日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孩子,哪怕看到途经窗台的一只流浪猫都会分外珍惜。

怀里揣着那块意义格外不同的腊肉,计梅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落梅庵门前。

今天她进城早,落梅庵门口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

只有个推着精致的鸡公车的卖小吃的货郎守在鸡公车旁边。

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人正跟货郎讨价还价。

两人讨价的吃食正是一块生腊肉。

“七两银子?亏你敢喊出来,你咋不去抢呢!”

员外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货郎的鼻头叫嚷,显然被腊肉的价钱给惊着了。

路边经过的计梅边也吃了一惊。

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怀里。

她也没想到腊肉居然会这么贵。

她早晨卖给饺子馆的那一整只匏獾才值十二两银子。

货郎爱答不理的:“嫌我这儿的贵,你上正街打听去,少了十两银子我这块白送!”

就在货郎和员外讨论肉价的时候,落梅庵的双扇门静悄悄地开了半扇,出来个模样极俊的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