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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浣锦想到方才自己提及祁家表哥的时候,邱薄烟的反应,心神微动,道:“我还没见过祁家表哥呢,薄烟表姐要不和我说说他?”

邱薄烟看了她一眼:“他就在男宾席列,你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去问。”

出了幼时的那桩事后,两人之间便几乎断绝了往来,是以纪浣锦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油盐不进。

她咬了咬唇,不肯死心,又道:“算了。”她眉眼黯然,一边悄悄观察着邱薄烟的神情,一边叹气,“若是寻常时候便也就罢了,可眼下祁家表哥已经见过了阿瑜表姐,想来他眼里是看不见旁人了。珠玉在前,我这样的瓦砾,又如何能与其争光?表姐,你说是不是?”

她话虽是这样说,但摆明了是在说邱薄烟的处境:少女的爱慕藏不住,即便邱薄烟以为自己已经遮掩得很好,但落在旁人眼里,其实还是有迹可循。更何况是时刻关注着她的纪浣锦。

但想也知道,邱薄烟的爱慕不会有好结果,她虽生得婀娜动人,但奈何无甚才情,性子又木讷,一看就不是招人喜欢的类型。况且前头还有个祝嘉鱼压着,纪浣锦说自己在祝嘉鱼面前如同瓦砾之于珠玉,又何尝不是在说邱薄烟与她毫无可比性。

她就是存心拿话刺邱薄烟。

见邱薄烟不为所动,她按捺不住,又开始煽风点火:“其实想想,我倒是很心疼表姐呢。试想一下,阿瑜表姐那样出众,又有手段,鹤陵城里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若是她愿意,只怕表姐心悦的男子,也会轻易被她勾了去吧?”

邱薄烟捏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指节因为用力甚至开始发白。她闭了闭眼:“够了。”

纪浣锦被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话终于刺激得邱薄烟要发疯了,总算住了口。

孰料邱薄烟只是睁开眼,淡淡地看着她:“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你以为被你这么挑唆,我就会去与阿瑜为敌吗?她比你可好多了,就算我真有心悦的男子,他爱慕阿瑜而非我,我也只会觉得他有眼光。纪浣锦,我才真是为你感到不耻,相鼠有皮,人该有仪!”

纪浣锦的心思,她其实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无非是嫉妒罢了。

当初舅母与母亲乃是闺中手帕交,算起来舅母还是官宦人家出身,最后却嫁到了行商的纪家,而母亲虽然出身商贾之家,却嫁入了邱家这等鹤陵望族。

身份与阶级的落差,让纪浣锦心生嫉恨,这不是她们愿意看到的。但毕竟是自家的表妹,她和明烟也没想过要真的和她撕破脸,只想着能避则避便算了,却没想到纪浣锦却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今天甚至还利用她的心思大做文章。

邱薄烟终于忍无可忍。

她还想说话,却在见着纪浣锦身后来人时,倏然闭上了嘴。

纪浣锦却不愿就这么算了,她不依不挠地拽着邱薄烟的衣袖:“表姐,你总算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我就知道,你和邱明烟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待我亲近,但实际上你们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觉得我出身不够,长于营商之家,目光短浅,没有见识,给你们丢脸!”

邱薄烟心里涌出深深的无力感。她不知道纪浣锦究竟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觉得荒谬的同时,又深感好笑。

纪浣锦颠倒黑白的功夫果然一如既往地炉火纯青。

她肯定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吧。

但是邱薄烟只觉得乏累,不想再和她这样无意义地争吵下去。纪浣锦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她说再多也不过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纪家表妹。”

祝嘉鱼适时开口,打断了情绪激愤的纪浣锦。

纪浣锦转过头,明艳的小脸上委屈的神情显露无疑,她慌张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邱薄烟,红着眼喃喃唤面前的人:“阿瑜表姐怎么来了?你……你不要误会,薄烟表姐对我很好的……”

祝嘉鱼微笑着点头:“我知道她对你很好,我有点事想和你薄烟表姐说,你不介意把人让给我一会儿吧?”

纪浣锦愣了愣,似乎在对祝嘉鱼的话做出反应。

——按照常理,祝嘉鱼这时候应该站在她这边,对邱薄烟做出指责,然后再怜爱地安抚她。

可是祝嘉鱼现在说的是什么?

她想发火,可是她还要笼络祝嘉鱼,不能再做多余的事,祝嘉鱼聪明,她也不能再设计邱薄烟,不然会很容易被她看出端倪,所以她只能顺着祝嘉鱼的话点头:“不……不介意。”

“那就好。”祝嘉鱼拉起邱薄烟的手,离开了这个地方,只剩下纪浣锦一个人站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

两人走出很远,邱薄烟回过头,仍然看见纪浣锦呆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由得嗤笑出声。

祝嘉鱼松开手,问她:“高兴什么?”

邱薄烟答道:“她第一次吃瘪,想来应该很有些措不及防吧?以往都是我和明烟有苦说不出,现在终于轮到她了,我心里自然高兴。”

说完,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一时有些懊悔,又有些不安。

她怕自己说错话,惹了祝嘉鱼不高兴。

她是有点怕祝嘉鱼的。上次在魏家的宴会上,祝嘉鱼那么果决雷厉,与她所接触到的所有闺阁小姐都不同。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邱薄烟很难不露怯。

她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实在很没有淑女风范,又显得她和明烟很没用,不免有些惶然。

祝嘉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上一世她没来过鹤陵,也没有见过邱家的亲眷,但当初她和容衡成婚时,邱薄烟是邱家唯一送了贺礼来的人,她送的是一对同心玉佩,随之附了一张字条,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虽然她们从未谋面,但她一直希望表妹过得好,末了又写祝表妹和容衡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后来这对玉佩很快在流离和战乱中被她不慎丢失,可她一直记得远在鹤陵的表姐,和她亲手所书的祝语。

再后来她也打听过,她嫁了人,对方品性高洁,待她用情极深,身边无侍妾通房,公婆和善,对她视如己出,她在夫家过得很好。

这一世到了鹤陵,她仍旧珍重前世邱薄烟待她的情谊,但她却没想过与她亲近,因为她害怕由于自己重生的缘故,影响甚至改变邱薄烟的命数。

毕竟前世的邱薄烟,命数可谓美满。

但她却没想到,邱薄烟居然还有这样一个表妹。而且看起来,她没少被这个表妹欺负。

“表妹怎么这样看我?”邱薄烟的视线触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用拇指蹭了蹭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祝嘉鱼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在想,表姐怎么这么好。”

而这么好的表姐,怎么会有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