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浩浩荡荡滚滚东去，最后流入东海。
可能有的人很熟悉，可能有的人不知道，其实长江水系是可以从东海一直通航到云南的！
只是江段不同，其通航能力也有所不同。肖恒手里虽然有后世的数据，但在这个时间线上能否适用他其实也并无把握。
至于为什么突然开始研究长江的通行能力……那还是因为肖恒回家的路被彻底堵死了。
蒙元南下之后一路上势如破竹，尤其是赵朞逃亡所经之处都没有幸免。
这样一来从临安到广州沿海一线也就全部纳入了蒙元的版图，而秦府之前已经跑熟了的陆路运输线路也就被堵死了。
而后肖恒原本计划从广南西路、夔州路绕一大圈回到蜀地，结果他的计划还在纸上，甚至连向导都还没开始找的时候，广西连带着大理就都已经陷落了！
当肖恒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意外，毕竟历史上也是蒙元将这些土地纳入中国版图的。
若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强而无敌的蒙元只要陆路与其接壤都难逃被统治的命运，所以广西和大理的陷落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但问题并不出在这里，问题出在攻破大理的并非蒙军，而是由宋人组成的蒙伪军独立攻破的！！
虽然终其一朝，大宋与大理并非发生过战争，但什么时候蒙伪军的战斗力也这么强了？
也许这也是他们刚刚归顺，迫切地想要打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有关？
后世专门有个名称来形容这种现象——归依者狂热。
不过无论如何肖恒回家之路算是被堵死了，除非海阎王号能从路上开回去，否则他与后方总部就只能通过电台联系了。
但转念一想，海阎王号真的开不回去吗？
然后肖恒就开始联网查阅资料，这一查不要紧，他发现原来长江居然能从东海通到大理！！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水文资料如何，但按照他看到的那些资料的说法，长江上游至少蜀江这一段的水流是比较平缓的，从古至今一直都可以通航。
经过反复对比和询问，肖恒判断至少人员的通航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货运能否成行，那还需要进一步的勘探和水文测量。
不过在询问的途中肖恒也发现一个问题，事实上无论是关鳞还是周小龙，都完全不清楚长江居然能通到川蜀去！！
关鳞这边主要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海上漂泊，虽然去过长江也没有过于深入。
而周小龙这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却完全不知道蜀江居然是跟长江相连的……直到被肖恒拧着耳朵看完了地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蜀江居然是长江上游一个江段的名称！！
看到自己手下两员大将都这么不靠谱，肖恒也是有些无奈……毕竟这个年代能识字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指望着这俩货博学多才那可真是瞎了心了。
这两位船长都是如此，其他的海员可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许多一辈子都没出过外地，偶尔去趟县城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也就难怪他们本地人连蜀江就是长江这件事都不清楚。
肖恒暗下决心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要给所有人员进行新一轮的文化培训……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货运的问题。
既然想要从海运转河运，那么一个临近长江的转运码头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考虑到蒙元目前已经补充了一部分海上实力——以蒲家为首的大海商基本都投靠了蒙元，那么这个货物中转地还必须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首先这个地方不能离长江入海口太远，不然内河船只就得在海上航行一段距离……这对于平底儿的内河船可是有着相当大的风险的。
这个条件是刚需，是超过一切其他条件的，所以肖恒可以选择的余地并不大。
考虑了许久，肖恒还是将笔点在一处沙洲上。
这处沙洲正位于长江出海口，是河流带来的泥沙在此淤积而成的岛屿。
这样的地方并非天然良港，而且若是大型海船在此停靠的话也需要清理淤泥、修建栈桥……其工程量甚至比在热兰遮这边的港口还大！
但好处嘛……就是远离陆地，并且本身也处于三不管地带。以蒙元对宋地的统治能力，很有可能三五年内都无法发现这个地方。
而且由于其本身就是淤积形成的沙洲，所以这里地势平坦、土地富饶，很适合自耕自种……除了粮食、水果之外的其他蔬菜基本都能自给自足。
再加上来自长江的淡水，即便被围困也能支撑很久很久。
肖恒确定了位置之后，兴冲冲的拿着地图和他的规划跑去找了关鳞等人过来商议。
关鳞首先看完那份地图之后，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肖恒问道。
“这里……是不是离大陆太近了些？”关鳞担忧地问道。
作为一个传统的老海盗……咳咳老海员，他很清楚中央王朝对于海上讨生活者究竟是有多么强的压制力，任你在海上称王称霸，到了路上该跪就得跪，该叫爸爸还是得叫爸爸。
至于例子，其实也不远，只要看看蒲家的跪姿就知道了。
虽然现在有了海阎王号，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对沿岸地区进行压制，但只有海阎王号的话那无异于无根浮萍……毕竟船上弹药总有打完的一天，各种补给也总有消耗完的时候。
可以说，每一艘舰船，最终都需要一个安全的港湾。
“是有些近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肖恒沉默了一会，最后低声说道，“如今路上通路已经被封死，今后必然会有大量的货物要走水运……而走水运的话那么就涉及到换装内河船只，这就要求有一个足够近的港口。”
“那……不换船行不行？”关鳞看着那份地图忽然问道，“看这里的数据标注，海阎王号虽然上不去，但大嘴鸟号这样的船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大嘴鸟号是秦府制造的第一艘铁骨船，其船型本身就是在长江上跑运输的漕船，跑长江航线是肯定没问题的。
“嗯，这也是个思路……”肖恒点了点头。
除了大嘴鸟号之外，还可以制造一些专门用于内河、近海两用的大型平底船……有了这些大型平底船之后，中转码头的位置就灵活多了。
不过这些大型平底船的具体规格还得等长江河道的水文数据出来之后才能决定。
“周小龙！想什么呢？”肖恒看到周小龙在出神，不由得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啊？叫我？”周小龙回过神来，看着肖恒笑道，“我在想一个问题——这蒙元对长江流域的控制力有多强？”
“怎么讲？”肖恒也来了兴趣。
“若是蒙元的控制力不强的话，我们是不是有能力完全控制某个海岸的城市呢？”周小龙指着地图上的扬州越说越是兴奋。
“例如扬州……如果我们在扬州城外修建类似热兰遮的棱堡，到时候蒙军来多少我们就能消灭多少！最后打到他们不得不放弃！从而在事实上承认我们的割据！”
“很棒的想法。”
肖恒夸道，而随着他的夸奖周小龙的嘴角也不可抑制地往上翘……然后肖恒向他泼了一盆冷水。
“把你这个想法跟硝化车间的同学讲一讲，看看他们打不打你就完了。”肖恒淡淡的说。
“呃……”
周小龙微微一顿，这才想起来他这个想法需要大量的火药和金属的支撑……不说钱财方面的消耗，光是硝化车间那点产量就受不了了。
“不过棱堡的确不错，至少在高爆弹头出现之前，这东西对于实心弹还是有很强的防御作用的。”肖恒说着，在长江口的沙洲上画了个六角星。
若是在这里建造一个棱堡，再配合一些伪装，只要挺过了初期，等四川的工业体系完全建立起来之后，那么蒙元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到那个时候，蒙军来多少人就要死多少。
当火力投送能力远远超过人员密集度之后，在战争中的表现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初步议定了在这座沙洲之上修建一座类似热兰遮这样的棱堡。
而这个棱堡的名字……
上海堡垒？
不不不……味太冲了。
考虑许久还是肖恒还是将它取名为崇明要塞，虽然也没比上海堡垒好多少就是了。
棱堡计划定下来之后，肖恒跟关鳞、周小龙、船厂负责人张雪等还留在热兰遮的高层人员商量了一下热兰遮港口未来的发展规划。
等一切都确定下来之后，肖恒这才乘上了大嘴鸟号准备回川。
由于周小龙的强烈要求，这一次大嘴鸟号的船长就由他来担任，而他的大副则临时晋升为海运三号的临时舰长。
说起这大嘴鸟号，其实还有一番波折。
作为一艘试验船，大嘴鸟号经受了各种各样的改装，而且其龙骨上还有两三种截然不同的防锈方式。
这样一艘成本极低的小船原本是跟不上秦府发展的脚步的，在秦府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它基本上就是被遗弃在造船厂的码头上了。
不过大嘴鸟号虽然小，但毕竟是一艘能够正经航行的海船，而且挤一挤也能装下二十多人呢！在运输难民的时候由于运力实在过于紧张的关系，所以稍微检查了一下就重新启用了这艘实验船。
而事实证明这艘船的性能的确非常优秀，底部加装的腹鳍极大的改善了它的适航性，而百慕大帆也带给了它十分优秀的速度——这种帆非常适合在风向多变的近海航行。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本身没有主动动力。
想要逆流而上，一台煤气机是必不可少的。
肖恒思来想去还是从煤气车上拆下来一台早期型号的单缸煤气机给安装到了大嘴鸟上……为了安装这台煤气机甚至还拆除了部分船体。
但好在大嘴鸟号本身就是箱形龙骨结构，上层结构的变更对整体强度没有任何影响。
由于一切技术都是现成的，再加上大嘴鸟号吨位较低不需要干船坞，所以改装过程进行的非常顺利。
完成改装后大嘴鸟号的使用空间少了接近三分之一……毕竟这些设备不是专门给船用生产的，其结构没有对船进行过优化，所以煤气生成器和煤气机都占用了不少额外的空间。
不过好在肖恒也不需要带太多人回四川，毕竟长江虽然是内河，但古代王朝对于这种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河的控制力是极为有限的，甚至连拦江铁锁这种东西在长江中下游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毕竟，长江实在是太宽了，无愧于天堑之名。
大嘴鸟号离开了热兰遮之后首先沿路北上，以近乎直线的路线航行了两天两夜这才抵达长江口。
在此大嘴鸟号稍微停留了一段时间，肖恒亲自登上了沙洲去看了看。
由于小岛不大的关系，所以很容易就绘制了全岛的地图。
不得不说，这种河流冲积而成的沙岛真的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平日里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日积月累之下这变化可就大了去了！
眼下的崇明岛还是个很小的沙岛，完全没有半点后世的样子。
而等肖恒从他以为的崇明岛上下来之后，再往前走了一段这才发现……原来他所去的那个沙岛不过是无数冲积岛之中比较大的那个而已！前面还陆陆续续有许多郁郁葱葱的岛屿。
事实上后世大岛估计就是这些小的沙岛慢慢连在一起而形成的。
不过这也是个好事……毕竟防御面积小了，而隐蔽性则增加了不少。
在这种地方建造棱堡，肖恒估计别说蒙元了，估计就连当地的渔民都得过段时间才能发现岛上的变化。
大嘴鸟号在这附近停留了一天时间，粗略的搜集了一下周围岛屿的资料，最后驶入长江沿江而上。
这一进长江，海风渐渐地就弱了下来，许多时候都得依靠煤气机提供的动力来前进。
大嘴鸟号一路上测量着当地的水文资料，尽量不使用会产生黑烟的煤气机，也尽量不跟周围的渔船发生交集。
时间就在这走走停停之中慢慢过去。
而四川，也遥遥在望了。
然而，就当肖恒一行人抵达巫山附近的时候，却发现这里聚集了大量的蒙人，每天江面上都有大量船只频繁的过河。
“老师，咱们怎么办？”周小龙有些着急的问道。
“先看看情况再说……”
肖恒说着，又重新举起望远镜，望着远方的蒙人皱起了眉头。
他们这是在备战？
难不成……他们也想顺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