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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每一个微表情都能分辨出来。

只不过对方并没有注意到成功伪装了的顾思澜。

短发,黑框眼镜,老气横秋的外套。

顾思澜觉得她是疯了,为什么要答应容婷婷这种脑残的要求??果然跟这种疯狂占有欲强烈的女人多接触几次,自己都近墨者黑了。

可大庭广众之下,容婷婷能对皮先生做什么?

顾思澜告诉自己,再过几分钟,她马上走。

容婷婷娇俏软糯的声音隐约飘了过来,因为这家餐厅本来就很安静,稍微有点动静,都显得十分突兀。

基本上都是容婷婷叽叽喳喳地说话,对面的男人冷着脸,极少发出声音。

难不成要让她欣赏他们俩吃饭?

就在服务员给他们上红酒的时候,容婷婷居然一个没拿稳,直接把高脚杯里的红酒洒到了皮先生的身前。

白衬衫湿了一大片。

红色尤其醒目。

顾思澜看得瞠目结舌,那么远的距离,要说不是故意的,都勉强!

容婷婷疯了吗?

顾思澜实在看不懂她的操作。

酒洒了,她慌张地道歉,急急忙忙走过去用餐巾去擦拭。

“够了,到此为止。”

男人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试图推开这个往自己身上乱动乱摸的女人。

可容婷婷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整个人扑上去似的。

顾思澜此刻完全坐不住了,心头蓦地窜上了一团火。

这个女人变着法儿地占皮先生的便宜!简直太不要脸了!还有那个笨蛋,怎么不知道躲开点,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说时迟那时快,顾思澜脑子一热,已然站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过去帮忙的时候,却看到容婷婷猝不及防地把皮先生的面具给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的动作太快了,又快又狠。

哪怕是固定好的面具,在这股力量之下,从脸上瞬间剥离。

顾思澜怔住了,脚步迟疑。

容婷婷要干嘛?

但是视线迫不及待地落在皮先生完整清晰的面颊上,他的五官和她预想中的一样英俊,轮廓分明,下颌线的棱角线条流畅干净,右边脸颊下,有一道三四厘米的疤痕,呈叶子的形状,微微凸起,颜色也比别处均匀的肤色要深一些。

眼睛是漆黑深邃的,熟悉又陌生。

他突然慌张无措起来,急切地用掌心捧住自己的脸,表情中夹杂着怒火。

顾思澜看着看着,瞳孔剧烈地收张,身体仿佛被点了穴道,连呼吸都重重禁止了。

周围的声音屏蔽在她的五感之外。

他是……皮先生,还是江宴?

为什么他和江宴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对,是一模一样的,她怎么能忘记了。

可江宴已经死了!

她亲眼看见的。

不可能啊!

没有道理的。

他们之间虽然有相通之处,可根本就是两个人,不会错的!

顾思澜屏息了许久,一下子找到了呼吸换气的功能,僵硬的身子顷刻向前倒去,冒冒失失地趴在了餐桌上,还把桌子上的高脚杯给撞到了。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

顾思澜眼神无措,表情慌乱地想用手臂撑住自己的身体,可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动,抖动。

她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

可是她太沉不住气了,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包括那个男人。

他看见她了 。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触。

一个眸光疑虑,震惊,懊恼……

一个彷徨无措,躲闪。

顾思澜不顾这一地的狼藉,转身大步离开。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皮先生和江宴根本是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她甚至都没有去质问和证实的勇气。

“思澜。”

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呼喊声。

这个声音,为什么该死的熟悉,她怎么没有想到,只是比江宴更低沉沙哑一些,很像是浓烟进入喉管里,造成对嗓子的破坏……不止这些,有很多蛛丝马迹。

她不想让自己那么清醒理智,假的,是假的,在骗人。

也许是容婷婷随便找了一个人假扮的。

容婷婷看见顾思澜失魂落魄的表情,就知道蓝屿图和自己说的是真话,她所认识的Pete

竟然就是那个人!

虽然在知道真相之后,在同意蓝屿图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放弃Pete

了,既然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当然不可以让其他女人,尤其是顾思澜得到!

她就是要Pete

尝尝自己求而不得的苦,才能解自己的屈辱,彻底地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结!

蓝屿图说得对,接下来确实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等着看热闹就行。

……

顾思澜越走越快,可男人却不肯放过自己。

长腿几步间,便追了上来。

“思澜。”他克制又压抑地拉住她,眼中是浓浓的晦涩与沉痛。

“你别碰我,放开我。”

顾思澜浑身发冷,一直冷到了牙齿,咯咯打颤。

“别逃避我,你总要面对的。”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将始作俑者容婷婷忘记了,他的眼里只有顾思澜,而且,他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决定卸下所有的伪装。

是啊,总不可能一辈子戴着伪装过日子。

顾思澜木然地转过身,抬头看他。

其实她脑子里渐渐遗忘了江宴的脸,可当这个男人以这张脸出现时,仍旧很快就分辨出来。

她颤着声:“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她多么希望能听到别的答案,整容,恶作剧……总之什么都好,不要是那个答案。趁着她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将所有的疑点全部填满。

总归有其他解释的。

“我是江宴,我还活着。对不起。”他沉沉地道,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出口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如释重负之后,是他将要面对最恐惧的事。

“骗子!”

顾思澜脑子嗡嗡地一下,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巨大的冲击袭来,她垮了。

为什么要在那么多年之后,给她一击如此大的重创。

她摇头,眼尾通红,斥道:“你不是,你不是江宴,他早就死了,你骗我!我不会接受你,我不想看到你!你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