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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四奶奶和江云川两口子都睡得很晚,一家子仔细商议了这些日子都要做哪些准备。

同样,半夜未眠的还有江老七家。

他爷俩一个是族长,一个是大队长,村里无论是对公还是对私,大小的事情,他们都有资格管一管。

第二天起床,两家人就忙活开了。

江云川和陶茹忙,那是正常的,村子里人虽不多打听,但是每天闻着人家家里飘出来的饭香,也知道这忙活的人把日子给过起来了。

可这会儿江老七家也忙了起来。

一大早晨,七太爷就带着江高土出门,到村里几乎人家去了一趟。

没多会儿,七太奶也带着小儿媳出了门,也是去了村中的几户人家。

按说,现在还没开春荒,大伙也是闲着,串个门也未常不可,不过,这个门儿串得也太早了点吧?好些人家里,都才刚刚起床呢。

他们在这些村邻家里也不多呆,至多半个钟头,就出门,再去下一家。

不过,有些敏感些的乡亲明显发现,他们出门的时候,那户人家往外送人的神色特别热情。

“这里面搞不好有什么事啊?”

因为这反常的举动,有几个人聚到了冒叔爷家。

都是些女人,其中挑头的,正是才从外乡回村的江三婶,她陪着冒叔爷大儿媳马春花一起坐着。

“这个七叔,我看是越发老糊涂了。有什么事情,不来我家找我公爹拿主意?跟些后生们在这里缠什么?”

马春花一脸端肃,说话时,从眼神到语气都透着对江老七的不屑。

要是外人看她这个样子,难保会以为她是什么大干部家的媳妇,其实,也不过是个勉强上个扫盲班,大字不识几个乡下女人。

只是前些年串联的时候,她曾经跟着自家男人江成立一起跑过些地方,还受过当时那些所谓的“领导”接见。

从那之后,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从那往后就庄重了起来。

其实冒叔爷家这些年过得不好,大运动刚刚结束那阵子,马春花的男人和儿子都被抓起来审查,到现在还没放呢。

马春花不想着去问问男人儿子的情况,成天想着,要帮着冒叔爷把族长这个位置夺到手,也是个不知倒正的女人。

“听说,昨天晚上,他一家子到你们老四家里吃得饭?”马春花又问。

“老四家的日子过得倒好,成天有那么些好吃的!”三奶奶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几个妯娌中,她最眼气的就是四奶奶,从结婚就跟着她四叔出门在外,听说是大户人家里当保姆,日子过得很顺。

两个孩子都是生在外头,在外头养大,还跟着外头的主家识字。

哪像她,男人只知道孝顺老的,却叫她伺候房前屋后,累死也落不着好。

当初四叔死了,在婆婆面前挑拨最凶的也是她,其实她跟四奶奶一年都见不了两次面,一点矛盾也没有,就是嫉妒。

“看着眼气有什么用?真要有能耐,就让他拉你家一把。不打进里面去,怎么能知道内情?”马春花还在那里出谋划策呢。

“我跟老四家的那关系……”三奶奶倒是不傻。

“三奶奶,这些事儿都是江云川那个新媳妇在管着,连跟她不清不楚的二子她都用了。你那四弟妹连半句难听话都不敢说。你是她三娘娘呢。”吴寡妇在旁继续挑拨。

三奶奶不由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冒叔爷也从屋里出来,端着个长辈的架子。

“我看,你们早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老一辈的就剩下老五老六,老六还在外乡。现在长一些的,就是你了。该是时候走动走动。我看云川那小子,脑子挺活,拉过来,咱是自家人,没理由便宜了村里那群小混混。”他说。

不得不说,冒叔爷还是没摸透江云川和陶茹这两口子的脾气,他这种痴心妄想,估计要让陶茹听到,大概会先笑个半死,然后再把像三奶奶这样早年把自家婆婆得罪死了的人,给揍个半死。

不过,此时,陶茹已经回到了娘家。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爹和爷爷说了。

陶言正和陶明元起初还是有点犹豫,后来看了她签得协议,就不说别的,转而商议起来。

陶老爷子不仅字写得气派,画也是一绝,听着孙女的想法,就拿着铅笔,把图案勾勒出来。

陶明元想了想,告诉陶茹,简单的办法,就是用红纸写上字,再把这个图案刻个章,敲在红纸上,到时粘到盒盖上就行。

毕竟现在,那些做小木盒的匠人,不见得是能雕花刻画的。

陶茹想了想,只能暂时接受这个意见,就是要辛苦爷爷和爸,一下子写那么多张红纸。

“就是你之前拿来,让我们写婚宴菜单的那种红纸最好,那纸可难搞到吗?”陶明元又问女儿。

“不难,那是云川在公社废品收购站里发现的,听说还有两大卷搁在那里,那人是云川大哥的老战友,说是给留着,啥时候需要,就跟他去拿。废品钱,不值几毛。”陶茹摆摆手。

陶明元听了,难免心情复杂。

他和父亲都是文人,对这样高品质,难得一见的好纸,心里是很珍惜的,然而此时,这些本应名贵高级的纸张,却被当成无人要的垃圾,让他心里很是难过。

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那些正常的日子?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爸,你又想起啥不高兴的事儿了?”陶茹倒是细心。

“没有,在想用个什么字体来写这字。”陶明元温和一笑。

“你肯定又乱想了。爸,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吧。”陶茹逗她。

“这样的话,你怎么也敢胡说?”

“咱们是父女,当年你都没大义灭亲,现在总不会举报我吧?”陶茹吐吐舌头。

“你个小丫头,怎么愈发的淘气了?”陶言正走过来,给孙女递了碗麦乳精。

“我是想说,我都做了个好梦,很快以前那些乱的错的冤的假的,都会彻底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