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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泰更害怕了,抖着声音小声唤道:“娘!”

刘迎花的脸色有些白,下意识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秦景昌干咽了口口水,强自说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哪里有鬼?都散了,赶紧散了!睡不着的,在灵堂守夜!”

这句“守夜”一出,院子里所有的仆从立刻散了个干净。

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秦安泰揪着刘迎花的袖子,哭丧着脸小声说道:“娘,我害怕。”

刘迎花甩开儿子的手,朝他使了个眼色,“你先回去。”

秦安泰如释重负,连大氅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刘迎花小声对秦景昌道:“老爷?”

秦姝与刘嬷嬷站在灵堂门口,一言不发望向这边。

秦景昌低声道:“去垂花门值房看看。”

说着,带头向垂花门方向走去。

刘迎花匆匆瞥了秦姝一眼,也紧跟其后。

刘嬷嬷等他们都走远了,才小声问道:“小姐,您说,是不是老爷太太真得回来了?”

秦姝轻轻叹了口气:她倒是希望是真的。

可惜,弄出这一切动静的,是她。

她回过身,将打碎的香炉从地上捡起,道:“嬷嬷,备用的香炉找一个过来吧。爹娘灵前,不能断香。”

断了香,寓意断了香火。

人刚刚离世,魂魄还浑浑噩噩。没有线香,爹娘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像她前世死后,无人供奉香火,魂魄在世间到处飘荡。

若非宋媛小姐姐无意中燃了一炷香,引了她过去,她还不知道会飘到哪里。

有了这一遭,相信东府晚上会清静许多。

等委托奶兄打造的首饰做好,送进来的时候,少了许多的眼线,也会方便很多。

秦姝没忘,那个“盲盒”里,还有一张真话符。

这张符纸,需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用。

现在的自己,力量太薄弱,要懂得藏拙。与这个神奇的空间相比,秦府的万贯家私倒算不上什么了。

秦姝深知,一旦镯子的秘密被泄露,还不知会引发这世间怎样的震动!

她一个孤女,自幼长在深闺,所见世面也不过是做鬼那些年。

如何能是那些江湖高手和掌权者的对手?

尤其,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谋害她爹娘的凶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能够活到几时尚未可知。

往后太长远的路,预设太多的困难,也没什么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垂花门值房里,端砚醒来之后,也证实了漕帮两位大哥的话。

府里“闹鬼”之事一出,整个秦府东院,夜里再无一人在外闲逛。

西府秦景昌房里的烛却燃了整整一宿。

第二日,直到来吊唁的亲朋都到了,二叔和二婶以及继兄,才每人挂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到了东府。

今日丧仪上一应物事,都按秦姝的要求来置办,勉强算是中规中矩。

几位伯祖母、堂伯母,直到日落掌灯时都没能挑出毛病。

最后,大伯祖家的二堂婶愣是从大厨房找到了一块带皮的猪肉。

二堂婶指着猪皮上的小凸起,得意地说道:“这是母猪肉!谁家会舍得将正产崽的母猪卖掉?这母猪肉,不是养了数年不再产崽的老猪,就是病死的。”

她看着脸色黢黑的刘迎花,道:“二嫂,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侄女儿可说过的,凡是丧仪上一应物事,都得用最好的。这流水席上,怎么能用母猪肉呢?”

秦姝一听,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见二叔和二婶阴沉着脸不说话,秦姝只好轻咳一声道:“二堂婶说得有道理。孙账房,今日采买猪肉,花了多少银子?”

孙账房也有些懵逼,愣了半晌才拱手回道:“回大小姐,今日一共采买了三百二十斤猪肉,共计支出十两七钱银。”

不多,聊胜于无。

二堂婶喜滋滋地接过孙账房递过来的银子。

几位伯娘婶母都有些失望。

秦姝朝孙账房招招手,从他手里接过一张薄薄的纸,对二叔说道:“昨日临时议定的棺木、寿衣和明器之类,孙账房算了一下。二叔请看,这是细则。”

秦景昌别转着脸,连看都没看她。

秦姝也不以为意。

她皱着眉头道:“昨日常管事出去收了一下公中的收成,一共收了四千多两银子。还有两家铺子掌柜不在。”

“这些银子,远远不够丧仪所用。”

秦姝见二叔总算抬眼看过来,连忙将纸递了出去,“这些东西,连同接下来一个月停灵所需,一共还有五六万两的缺口。”

二叔一愣,脸色就有点发青。

在座的所有人也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五六万两?!

秦姝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爹娘的丧仪所用,理应自公中出。如今现银不够,便只能卖铺子田产了。”

整个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看着秦景昌。

秦景昌死死盯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张,目光恨不得喷出一股火,将这张纸连同秦姝一起烧个干净。

赶狗不入穷巷。

秦姝也怕把他给逼急了,再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她从春嬷嬷手中接过一卷纸,递给二叔,“这是侄女儿在娘亲盛放公中店铺契约的箱子里找到的,是别家留的借据。如今爹娘不在了,也不知道这些银子还能不能收回来。”

秦景昌的脸色这才缓了缓,从秦姝手中接过借据。

不等秦景昌发问,孙账房连忙回道:“借据共计三万五千两。”

若是全讨回来,缺口便只有两万两左右。

秦景昌狠狠瞪了秦姝一眼,道:“你爹娘一向疼宠你,如今他们二人尸骨未寒,你倒先打起了店铺田产的主意。认真算起来,这些田产店铺也算是祖产。哪家正经出息的子弟,会打祖产的主意?”

秦姝被堵得脸色瞬间煞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秦景昌出了一口恶气,心气儿顺了些,接着说道:“明日我会派人去收账,缺的银子,我想办法。大哥辛苦打拼这些年,也就赚下了这点家产。守住这份家产,才算是守住了秦府的根基!”

族老们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秦姝满脸羞愧之色,低头不语。

心下却知道:秦景昌如此打她的脸,一是为了这两日在秦姝这里吃过的瘪;

再一个,就是向族老们表明:秦景元的家产,没有他们想得那样厚。

若是真依了秦姝卖店铺田产,恐怕全都卖了,也填不满那个窟窿。

至于说他不是贪图东府家财……

这话,他若说得出口,也不过平添笑料罢了。

不管是族中还是他秦景昌,所图为何,双方心知肚明,倒也不必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