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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西院。

主院正房后罩房中,秦景昌一家人团团坐在饭桌前。

桌子上摆着从万珍楼订做的菜肴和美酒。

两个小妾昨日与刘迎花一起出了府,说是回娘家拿银子,现在都还没回来。

服侍的丫头被打发了下去。

本该在守灵的秦安泰也脱了孝服,坐在桌前,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秦景昌说道:“爹,儿子敬您一杯酒。这些日子,您辛苦了。”

秦景昌感慨万千,“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很快,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以后你们兄弟三人,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之后,也要守望相助、相扶相携,将我们秦家,发扬光大!”

秦安宁和秦安文也赶紧端起酒杯,一起饮了一杯。

刘迎花心情激荡,捏起帕子,悄悄按了按眼角。

秦景昌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在自己碗中,道:“吃菜吧。”

所有人这才纷纷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

一家子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正吃得热闹着,突然有丫头来禀报,“回老爷太太,祖老爷几位过来了。”

祖老爷?

谁?

秦景昌微微一愣,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族长他们!

他低头看看满桌酒肉狼藉,连忙小声催促众人,“快快,将这些酒菜端起来。去沏茶,我去去嘴里的酒味。”

大哥大嫂还没烧五七祭,这当弟弟的就连酒带肉、连吃带喝,传出去,会让人指着鼻梁骨骂的。

这与他之前表现的兄弟情深形象不符。

刘迎花手忙脚乱,一口肉刚塞进嘴里,又舍不得吐掉,连忙胡乱嚼了嚼,囫囵咽了下去。

结果被噎住了,开始不停地打嗝。

秦安泰小声问道:“爹,我怎么办?”

本来他应该在守灵,结果不止回了家,还喝了酒。

一旦被族中知道了,以他不孝为由,直接剥夺他过继的资格,那就坏了。

要知道,他现在可还没改族谱呢。

秦景昌道:“你去躺屋里,别人若问,就说染了风寒还不肯回来,是爹硬把你拖回来看郎中的。”

秦安泰应了是,从小角门溜了出去。

刚收拾妥当,族长已经带着人,进了正房。

刘迎花按下心里的不快,连忙吩咐丫头们上茶。

族长率先在主位上坐下来,道:“安泰怎的没在东府守灵呢?”

他们先去了东府,见东府灵堂里空空荡荡,连点人气儿都没有。

这才知道秦安泰早就回了西府。

秦景昌长叹一声,道:“刚刚侄儿过去给大哥上香,见安泰烧得满脸通红,让他过来歇着,他还不肯。我也是怕孩子烧坏了,就做主将他抬了回来。本来想去请郎中,这不还没出门呢吗。”

族长一听,哼了一声道:“既然是孝子,那得尽到做孝子的本份。也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多给他爹娘烧烧纸、进进香,也算是做儿子的一份孝心。”

给他爹娘烧纸烧香?

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呢?

秦景昌不敢有异议,赶紧应是。

刘迎花连忙说道:“安泰这孩子,从小就跟大哥大嫂投缘。这些日子,也一直日日夜夜地守着。姝儿去了普度寺,白天黑夜都是安泰在……嗝!”

正说着,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

她捂着胸口,尴尬地笑笑,刚要再开口,又是一声“嗝”。

秦景昌脸色瞬间变得黢黑,嫌恶说道:“行了,你别在这儿忤着了。安泰还病着,你去看看他。”

说罢朝刘迎花使了个眼色。

刘迎花连忙告了退。

坐在刘迎花旁边的秦二叔笑道:“侄儿媳妇这是吃的烧鸡?味儿挺重的啊。”

门外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倒嗝。

另一位族老道:“哼,这是咽得太快,噎着了。”

秦景昌脸色讪讪,尴尬问道:“不知几位大伯堂叔入夜前来,是有何要事?”

族长这才用力咳了一声,道:“景元两口子是腊月初出的事,五七祭正日子要等过了年。俗话说,作七不过年。我这才想着,来跟你商量商量,把五七祭改到什么日子合适。”

秦景昌有些愣神:若非族长今日提起,他早就将这些事给忘了。

算算日子,大后天是三七祭,接下来就是五七祭、七七祭,再后面还有百日祭、周年祭。

百日祭可以等过了年,但五七祭就必须得在年前完成。

族长慢慢说道:“姝丫头去了普度寺,五七祭日子订好了,得去个人,把她接回来。”

秦景昌脸色更加难看,只讪笑着问道:“族中那边,是怎么打算的?”

族长说道:“普度寺也不远,你看看明日便派人去一趟。路上走快点,来回两天紧够。大后天连同三七祭加五七祭一块烧了,也好让景元两口子安心到那边过年。”

大后天?

秦景昌嘴角一阵抽抽:姓张的庄头没递消息过来,那死丫头到底去没去普度寺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秦景昌心里突然一跳:当日,去送人的刘大牛和那些护院也都没有回来。

如果护院和丫头婆子是得了他的吩咐,留在寺里看着那死丫头。

可刘大牛呢?

他为什么也没有回来?

是全都死了,还是被那死丫头重金收买,拿着银子集体逃亡去了?

这三日,因为那些莫名消失的巨额财富和无法偿还的高利贷,秦景昌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心力交瘁。

早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如今被族长一提,这才想了起来。

顿时呼地出了一头冷汗。

秦景昌想了想,道:“那我明日,亲自去普度寺,将姝儿接回来。”

族长满意的“嗯”了声。

临出门前,族长又退回来,拉着秦景昌避着人,轻声说道:“好歹是亲兄弟,兄长这才刚没,你们就算再年轻嘴馋,也稍微忍一忍。”

秦景昌被一句“嘴馋”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是姝儿离府之前,在天珍楼给漕帮的人订的酒席。漕帮的人都走了,酒菜银子又是付过不给退,侄儿这也是担心浪费……”

族长没再说什么,拍了拍秦景昌的肩膀离开。

秦景昌站在大门外,目送众人走远,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

可一想到三日后的五七祭,刚刚平静的心又极度烦躁起来。

他低着头,一边想着如何将接秦姝回府的事糊弄过去,一边转身准备进门,衣襟却突然被人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