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这些楼房中，万家灯火也有步家的一盏。
步家阿姊步柔，披着一身灰白色睡袍，神色担忧，遥望远方。
就在刚刚，天突然毫无征兆地黑了下来。
路灯之下的街道，一眼能望到头。灯柱的影子在路灯之下，拉得很长、很长。
可是，街道上居然空无一人！
遥遥可见银白色的车辆在空中来回穿梭行驶着，因为特殊的涂料使然，即使在黑夜中，那种银白色也极为醒目。
可是，却没有一辆车驶入城东。
好像从中心电梯开始，这四分之一的城市直接被交通管制了。
若不是楼房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微光透过窗户，这城东好像就是无人的鬼域一般。
“出什么事了？”
说着，步柔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猛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墨阳还没下班。出不了什么事儿。”
窗外，慢慢被白雾所笼罩。
世间的一切都隐藏在了白雾后头。
无论是罪恶，还是污浊，都不见了踪迹。
……
唐冢关上播放器，瘫坐在了靠椅上。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换上了他口中，那几百年前的老款式衣物。
可能是刚做了几组无器械运动，唐冢的面色有些红润，气喘吁吁，似乎是累得不轻。
外头那喧闹声惊起了他，唐冢缓缓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当看见远处那白茫茫的一片时，唐冢的瞳孔瞬间一缩，惊叫道：“星域！”
“那边……是城东？步墨阳的家，好像就是在城东。”唐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距离步墨阳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阵子。
算算时间，应该刚好在回家的路上。
最主要的是，步墨阳耳朵不好，听不见声音！
唐冢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捏着栏杆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如果不是他让步墨阳早点下班，这会儿，步墨阳本应该还在1001层。
可是……
唐冢脑中突然浮现了出了一个身影，倒骑着青牛，缓缓离去。
脸色也慢慢缓和了下来，自嘲一笑：“是啊，我在这瞎着急。有那位在，步墨阳能出什么事儿？”
……
“怎么这么大的雾？”步墨阳看着这浓浓雾气，眼神微微有些凝重。
这一切来得诡异而又突然。
他按照往常的习惯，穿过了一条基本上没人经过的小路，正往家的方向走着。
却突然发现，天黑了。
很黑！
甚至连星光月光都没有！
只有路两侧的路灯照亮夜空。
起初，步墨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地堡中的天象都是系统模拟出，投放在显示器上的。
说白了，什么时候天亮什么时候天黑，完全是人为控制的。
将天黑的时间提前到四点，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人呢？
为什么街巷中的人，还有悬浮车都不见了？
还来不及细想，眼前便升起了这一阵浓雾。
换做其他地方，这雾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可这是哪？
地堡！
鬼知道是地底多深的地方，这里怎么会有雾？
还是连路都看不见、能见度不到一米的浓雾？
步墨阳抬起手，低头看去，却只能从白茫茫的雾气中，依稀看见手掌和手中餐盒的轮廓。
直到将手抬起至胸前的位置，才能清楚看见自己的手臂。
不对，这么一看，能见度甚至连一米都不到。
这么大的雾，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也没见过。就连霾都没这么严重过！
完全隔离人的视线，这个还算是雾吗？
沙尘暴也不过如此吧！
步墨阳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凭借记忆慢慢摸索着回家。
好在步墨阳平常就有记路的习惯，尤其是在耳聋之后，整个世界都静得可怕，步墨阳也只能记一些平常人永远都不会记的东西，也算是自娱自乐了。
比如说这条路，宽七十六步半，往前还有六百四十一步，沿路左右一共有二十四盏灯，七条小路……
一切都深深刻在了步墨阳的脑海里。
因此，看不见路这件事，对于步墨阳来说，倒还真不算是什么难事。
而且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在浓雾中看见亮斑。只要控制住左右腿迈出的长短一致，不要绕着圈圈走，就根本不会迷失方向。
步墨阳充满自信地迈出了脚步，眉头却猛地一皱。
为什么突然开始心疼了？
不是心悸心慌，而更像是心头被人用手紧紧攥着，每一次心跳都被束缚着，闷闷发疼。
要出事！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步墨阳捂着胸口，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了三个大字。
下意识扭头往来时路看去——同样是被雾气所笼罩着。
“不对，唐伯说了，荒野蛮子又出现了。这么大的雾，要是被袭击了，根本没法躲！算了，还是先回1001层！”步墨阳一手拎着餐盒，一手捂着胸口喃喃自语道。
不说躲上一阵子，但也至少要等这雾散后，再回家。
正要转身，他的鼻子却猛地一皱，狐疑地往前方看去。
好像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传来。
“谁家厕所炸了？”
步墨阳揉了揉鼻子，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转身离去。
而他听不见的是，原本除了那喇叭声音之外，安静的街道那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咚。
咚。
咚。
就好像是用重锤一下接一下地砸在地上，沉闷而又响亮。
这声音不急不慢，却离步墨阳越来越近。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刺啦……刺啦”的轻响，好像是在拖拽着什么。
在步墨阳走后不久，在街那头，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倒是满满的喜悦和友善。
“朋友！不害怕我！可以和石头做朋友！”
一个黑影随着这声音，缓缓出现在了街口。
体型很大，三米来高，膀大腰圆，每一步甚至都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颤动。
咚咚咚的闷响便是他的脚步声。
浓雾之下的那双大眼，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往步墨阳离去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嘴里仍在念叨着：“朋友，石头的好朋友！”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