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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纯元瓷协公布改革组名单,新增委员许正南。据知情人透露,当天纯元瓷协的高管会议上争吵剧烈,有人提出反驳要求重议,被朱荣强行压了下去。事后记者采访程逾白,程逾白绷着脸一句话没说。朱荣则是含糊其辞,表示有争议都是正常的,许正南完全符合民众预期和竞选流程。

当晚朱荣就被记者拍到参加许正南的饭局,在座几乎都是商界名流,一行人饮宴至凌晨才散去,之后司机把朱荣送回长山路上的梧桐公寓,和他约定好明早来接的时间,径自离去。

朱荣在路边醒了会酒才回家,进了门看到玄关处有双女鞋,眉头不自觉皱起。

“你怎么来了?”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我等你好久呀。”女人听到声音从沙发上坐起,理了理头发,打开冰箱拿了瓶水,转身回到沙发递给男人。

朱荣不接,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女人被看得有点发毛,给他拧开瓶盖,靠在男人肩上说道:“知道了,以后来之前先跟你说一声好吧?”

朱荣喝了口凉水,心情舒展许多,问她:“有事?”

“这次竞选怎么这么快有结果?”

“临到年底,处处都要写报告向上汇报成果,百采改革的提案拖了大半年还没议出下一步,上头也有点急了。”

朱荣恰恰是为这一点而烦不胜烦,程逾白近来改了对策,开始向上活动,弄得他腹背受敌。好在这次许正南底子够扎实,名头也正,才没让程逾白得逞。

“还说呢,之前不是请你帮忙,让我那个对头进你们瓷协嘛,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以为得了你的提携,这次铁定能进改革组,谁知道你提都没提他,反过来他倒怪我在背后捣乱,说我给你吹耳旁风了。”女人拧开沙发旁的小灯,镂空玻璃罩投出零碎星光,幽暗的客厅顿时平添几分暧昧。

女人趴在朱荣边上,笑着问,“我给你吹耳旁风了吗?”

朱荣扫她一眼,女人保养得宜,只眼角有几道细纹,为了遮去皱纹,她多余地画了个浓妆,灯下看着,像是套了张人皮面具。

这人恰是顾言。

朱荣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廖亦凡跟你吵了?”

“是呀,缠着我吵了好几天,一直到今天定下许正南才死心,下午开会都没给我好脸呢。”顾言轻笑,“真是狂妄,当全世界就他一个聪明人?还是真拿我当傻子?没得势就这样,真让他得势了,哪还有我说话的地方?”

“他的确是个人才。”

“怎么?”顾言察觉到什么,追问道,“他也去找你了?”

“倒没有直接找我,也不知他找谁打通的关系,一层层向上贿赂,竟让我一个办公室主任来替他说好话。”

“还有这种事?”顾言先是惊讶,尔后想了一下,“估计是江意那个蠢货,听了他的甜言蜜语,脑子一热就去求她小姨了。”

朱荣说了个名字,顾言点点头:“江意天天都在办公室说小姨小姨怎么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纯元有人,正好她对廖亦凡又有点意思,都主动替他去徐清组里当卧底了,替他说说好话有什么难?她小姨摊上个作精怪,也真是倒霉。”

朱荣记得这么个人,还是因为摩冠杯初筛阶段,程逾白忽然给这人降职了。他当时忙着其他事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一想,估计和这个江意或是洛文文其他人脱不了干系。

“不管怎么说,能让我办公室主任替他说好话,也是他的本事。”

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一般甜头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这个廖亦凡一定有过人之处。

说到廖亦凡,朱荣神色略变了变。起初他找到赵亓时,料想赵亓在事业低谷,人生也有诸多失意,一定会扛不住诱惑跟他合作,没想到机缘巧合看到赵亓的刻线系列作品,继而发现“替名”的端倪。赵亓也当真禁不起试探,三两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给人当枪手的事实。

鉴于赵亓不肯买他的账,他只能以此为把柄,逼迫赵亓就范。

后来,一直到“秋山”面世,他才知道让赵亓替名创作的人叫廖亦凡。廖亦凡是哪门子的人物?调查之后他才发现,廖亦凡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不仅让赵亓给他当枪手,同时还是徐清和程逾白的老同学。

那时埃尔计划访问景德镇,赵亓铁了心要中断和他的合作,他挽留几次无果,最后不得不用“秋山”警告他。他预感“秋山”的暴露很快会引发程逾白的猜疑,只没想到程逾白反应那么快,也幸而赵亓太怕合作的事情泄露,一直咬得很紧,没敢松口。

不过临时退出改革组,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长出一口浊气。

“赵亓实在不让我省心。”

“他现在在哪里?”

“我叫人盯着他,你不用担心。”

顾言看他猜到自己的来意,便也不再遮掩:“他突然整这一下,真是吓坏我了,咱们做的事要不先停一停吧,最近风声太紧了。”

“当初尝甜头的时候你怎么不怕?现在怕是不是晚了?”朱荣一时心急,口吻难免重了点,见她神色转冷,靠过去拍拍她的肩,“赵亓要真敢说什么,当初就不会想到用死来解决所有事了。那会儿程逾白在医院逼得多紧?他愣是一个字没说,可见有多怕这个事流传出去。”

一个怕连累女儿宁死也要守住秘密的人,怎么会自毁长城?

“他最多也就是良心过不去,退出改革组给程逾白让路,别的不敢的,你放心好了。”

“那十八号公馆拍卖,还是如期举行?”

“货已经配齐了。”

顾言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朱荣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抚她。遇见这种大事,女人要是以什么第六感、直觉说事,非但没有一点说服力,还要被男人嫌弃。

她张了张嘴,话又咽回肚子,只提醒他多事之秋,万事小心。

朱荣想到程逾白,刺棵子粘到裤腿上,想甩甩不掉,当真一团乱麻。两人说着说着又起了口角,朱荣让顾言不要杯弓蛇影,听到一点风声就坐不住,岂不更招人怀疑?他才刚推选许正南进改革组,到处都有人关注他的行踪,万一被记者拍到怎么办?顾言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他下达逐客令。

朱荣这个人,有情的时候真有情,无情的时候真无情,偏他口口声声说为大局考虑,让她讲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想想这些年同他厮混在一起,也就是各取所需而已,怎么临到了了,她倒生出点不舍来?

顾言觉得好笑,一个人在寒冷的山道上走了很久才叫到一辆车,第二天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徐清从办公室外头走过,看到顾言一个接一个喷嚏,垃圾桶里的纸巾快要溢出来,就去和行政说流感高发期,要小心流行病传染,于是十分钟后,顾言就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她一走,徐清也拿上包出门。

这阵子顾言盯她盯得太紧,走到哪儿都要交代行程,她有点烦了,加上今天约了许小贺,不方便给她知道,只好听徐稚柳的建议,给顾言告了回黑状。

两人从洛文文出来,徐清还有点脸热,问徐稚柳:“你之前做过这种事吗?”

“经常,三窑九会里一旦有我不好当面处理的老前辈,我就会去跟上面告状,有时候还要装委屈,装穷,装难,各种装相都有过的,你也知道徐叔长在酒桶里,喝醉了天塌下来都不管,我那时年纪小,压不住场,也实在没法子。”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徐稚柳很坦然,“我看顾言和廖亦凡就经常去找老板告状哭穷,你也应该学学。”

徐清虚心受教,表示下次一定会好好表现。

许小贺今天开了一辆骚粉色超跑,停在路边格外惹眼,徐清担心被洛文文的同事看到,连跑两步上车,催促他快点离开。

许小贺老大不高兴:“给人当司机就算了,还让我做贼一样。怎么?我是你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吗?”

徐清不跟他插科打诨,直接问他:“你爸进了改革组,这事你知道吗?”

许小贺一叹:“我就知道您贵人事忙,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哪会想起打入冷宫的我?上回来求我办事时是什么光景,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中午我请你吃饭。”

“行,算你有良心。”

许小贺这才挑起嘴角,油门一踩,轰隆隆的引擎声炸响一条街。许小贺问她吃什么,徐清找了家西餐厅,趁许小贺停车的功夫,打包一份薯条汉堡,偷偷塞给徐稚柳。

徐稚柳尝到了垃圾食品的快乐,偶尔也没有节制,嘴上说着不要了,却还是动作熟练地撕开包装,拿起薯条沾番茄酱。

许小贺对此一无所知,当他对面只坐着徐清,搔首弄姿地理了理蓬松时尚的刘海,说:“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和你爸有关?”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这都能猜到!”许小贺浮夸地瞪大眼睛,见徐清没接茬,白了她一眼,“我和许正南什么关系你知道的,不瞒你,我们并不住在一起,不过前几天我妈生日,我还是回了趟家,正好听到他跟人打电话,说什么有批货很重要,要派心腹去接。”

这事儿本来寻常,不过卡在改革组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加上许正南千叮咛万嘱咐,说货物很重要,一定要小心谨慎,许小贺不免多长了个心眼,趁许正南不注意,溜进书房翻到交货单拍了张照片,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之前他跟程逾白穿一条裤子,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这才多久就跟朱荣搞到了一起?”

许小贺自然地想到,一定是许正南和程逾白的利益小分队因为什么事关系崩了,继而又勾搭上朱荣。他啧啧嘴,“虽然他是我老子,但这吃相是真难看。”

徐清看交货单地址在三宝蓬,距离主城区有点距离。她怕错过交接货,拿起的菜单又放下了:“我们现在去吧。”

“你急什么?先给爷把肚子填饱。”许小贺大手一划,点了七八样,“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个人,后来有进展了吗?”

徐清还想着交货单的事,神情有些敷衍:“还行。”

“什么叫还行?到底找着没?要不要我再帮你联系看看?”

“不用,先放一放。”

“放着干嘛?那人都把你黑成锅盔了,你还能忍?”他查过了,那家伙设计陷害的是她大学同学,而那个大学同学就是当初抄袭她的罪魁祸首,其关系看着冗杂,仔细一想不会那么巧,应该是熟人作案,所以他合理推测,“是程逾白?”

“不是。”

“不是你心软什么?”

徐清抬眼看他。

许小贺被盯了一阵,忽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是罗里吧嗦的性子,之前几次求他帮忙都很爽快,怎么今天这么多废话?徐清觉得许小贺有点反常。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哪有事瞒着你,恨不得心肝都掏出来了。”许小贺不看她,佯装对着手机整理帅气的金毛,“我就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咱俩的合作关系,你欠我太多了,一定要还,知道吗?”

徐清点点头:“快吃吧。”

“那说好咯,你不能骗我。”许小贺又抬头,目光灼热,“你要是骗我,以后我就不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