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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把这一天叫做百采改革教学试验第一期重大事故会,简称改革第一次事故会。

事故会如期而来,徐清不是改革组成员,没有列席,列席三方分别是宣传部、投资人和改革组部分成员。

会上就突发事故让程逾白作出阐述,程逾白作为李可家属,坚持认定李可的自杀是对名人堂的不满。他表示在自己出差时,投资人通过威逼利诱等不正当行为,迫使他的助理小七擅自发布名人堂通告,也违背了合作初衷,要求对方道歉,并退出九号地项目。

当然,已经投入的款项无法撤回。

投资人们一听,当场闹了开来。这是一场持久的、费力的拉锯战,从早上八点一直鏖战到下午五点,中途休息半小时,叫人送了餐进去,饭还没吃完又吵了起来。

不过,即便程逾白是里面占理的一方,也敌不过与会者超三分之二的人员想让他下台。

张硕洋表示程逾白空口白牙诬陷投资人,已经不具备诚信品质。作为投资人,他不会再信任这样一个满身是非、满口谎言的建设官,表示可以就名人堂这一举措退步,撤回公告平息风波,但程逾白必须卸任建设官这一职位,退出改革组。

他这么一说,基本达到三方需求。

投资人要为张硕洋马首是瞻,要听话的执行人。宣传部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改革组里反对的成员,要的就是程逾白退出。一旦他退出了改革组,百采改革就会不攻自破,亦或只是担着个虚名,行他们所要的改革而已。

再说张硕洋早就打点过了,他们的利益并无冲突,深入合作还有所图。这种好事,傻瓜也知道怎么选。

程逾白料到今日局面,在座个个都是人精,谁分不出真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反对名人堂,上一次三方会谈时,他还明确表态和张硕洋吵过架,有什么用?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哪里还有良心?

僵持到下午,高雯这边的代表年纪大,有些支撑不住了,想要速战速决,于是干脆了当地对程逾白说:“改革组里有不少人都参与了长期调研、数据研究和方案撰写,我想,应该有人可以胜任主建设官这一岗位。”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存在没有程逾白的改革,就不是百采改革。当然,他退出去,百采改革仍是程逾白的百采改革。

给了一个棒槌,那人又给甜头:“百采改革由你一手倡导推进,至今你为此作出的贡献,我们都铭记在心。即便退出这个岗位,也会给你应得的嘉奖,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事实上我们所要考虑的,仍是如何在减少损失的前提下,将百采改革延续下去,你认同我的看法吗?”

损失的定义不仅包含人员,还包含金钱。目前来看,换一个新的负责人是利弊权衡之下,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的选择。否则如程逾白所言,换一批新的投资人,不仅要耗费大量时间,还不一定能够保证资金到位。

风险大人了。

对方负责人温言相劝,试图让程逾白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当然了解他的委屈,只照眼前形势来看,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为百采改革考虑,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哑巴亏也不算亏。

再说,他人在景德镇,又经营多年,难保以后不会再有进来的机会。对方挤着眉眼微笑,暗示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得不说,高雯的这位领导有点脑子。程逾白过去没有接触过这个人,料想也是为这次会谈,专门从其他组织部门调来的人。

程逾白自觉好笑,有张硕洋在,退了出去,哪还有他回头的机会?他收回视线,转而投向张硕洋。

张硕洋在对面坐着,翘着二郎腿,一副索然无味的困倦姿态。察觉到程逾白不善的目光,张硕洋抬起脸,嘴角噙笑,朝他颔首示意。

程逾白说:“我想单独和张董聊一下。”

这不合规矩,但眼下哪里有规矩?高雯那边同意,其他两方也没有意见,就齐齐退了出去。他们在纯元瓷协的大办公室开会,徐清也在协会,见他们一行人出来,主动上前领他们去隔壁暂作休息。

高雯无声用眼神问她,去隔壁?许正南也瞅见了,想阻止,奈何大家伙吵了一天,身心俱疲,一听隔壁有热乎茶水,纷纷往里走。

坐定下来暖了暖腹,这才觉察出不对。

“一白,今日之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再私下闲聊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这是张硕洋的声音,带着松快的笑意。

程逾白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沉重了。

“景德镇瓷业水深得很,你确定你能当得了这个舵手?”

“当不当得了不是你说,得由我来决定。”

“那只寿桃盖碗找到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逾白静了半分钟,说:“拍卖会上得到的碗,送给老爷子做寿,再伙合人偷出去,流到国外展出,一倒手既得美名又得钱,这种事你干过不少吧?要不是这次主办方机警,恐怕再流出去,还要被你倒手好几次。你非要进入景德镇市场,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我会告你诽谤。”

“这事也简单,只要国际刑警介入调查,搜查你名下所有资产房产金融储物柜,我想总有一个地方能找到那只寿桃盖碗吧?”

“恐怕没这么容易。”

“那你也就是承认了?”

张硕洋有个专门做拍卖和偷渡的团队,程逾白查了很久,也只是模糊抓到个边角,并不了解他们的实际操作。他们主要在香港行事,那是张硕洋的地盘,程逾白进不去,只能诈一诈他。

“国内法律条规和香港不一样,你要是想在景德镇故技重施,我劝你慎重。”

“买进卖出,这是合法手段。”

“卖出偷进,可就违法了。”

张硕洋冷哼一声:“程逾白,我说了,凡事讲究证据,你要再这么空口扯皮下去,我可要报警了。”

“你敢吗?”

“我为什么不敢?”

“你敢让张老爷子知道家里少了套寿桃盖碗吗?传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张老爷子晚来得子,对张硕洋还算器重,只老爷子膝下孩子众多,不差张硕洋一个,且他母亲不算光彩,他在张家日子不太好过。这么多年,看似投资奇迹的他人前人后很是风光,其实每一天都要看老爷子脸色过活。

这是张硕洋不愿为人所知的过往,也是他的逆鳞。

“程逾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怎么?又要用我家人、朋友和同学来威胁我?你当百采改革是什么?展开盗宝事业的踏板吗?”

“话不用说得太难听,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助你改革,你帮我赚钱,本来是大好的生意,谁让你不听话。一白,我早就提醒过你,这条船我才是舵手,谁要跟我抢,就得做好被丢下海喂鱼的准备。你看,我能成就你,就能毁掉你。你和朱荣有什么不同?我看得起你,才带你一起玩,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你不肯为我所用,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你师父的死我很遗憾,不过他早晚要死,死在这个节骨眼,总算能帮到你一些,死也值当了。将来还要哪些人为你受罪我不清楚,不过我想,你退出去就也不会再担心了,担心的应该是剩下那些人。”

“张硕洋,你太狂妄了!”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一堆泥巴做的垃圾玩意,要不是资本炒作,哪来什么大师瓷?哪有你的今天?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帮垃圾给我眼色看?景德镇瓷业还有将来?你开什么玩笑,指望一场改革就能变废为宝?看看今天会上那些家伙,谁不知道李可为什么而死,有谁听你的吗?就这帮狗屁不是的东西,指望他们挽救景德镇?我看你才要笑掉我大牙。一白,清醒一点,没有人不喜欢钱,何必自作清高?你猜猜看,我要搞臭它,搞烂它,撒一把钱下去,他们会不会像饿狗一样扑上来讨好我?”

张硕洋笑了起来,“我想这一天早晚会来,应该会很精彩,到时候你要还在景德镇,请你来看戏。”

“你从来没有正视过百采改革,你根本不懂陶瓷。”

“一白,我是商人,为什么要懂陶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张硕洋说,“景德镇最大的价值,就是目前还剩点历史遗留的商业价值,我要的就是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听过你不少演讲,细想想,这点价值勉强值得我跑一趟,希望这堆臭泥巴不会让我失望。”

“它们不是臭泥巴。”

“呵,重要吗?”

张硕洋说,掌控话语权的才能给商品定义价值,话语权既然在他手上,那他说是就是,“一堆垃圾玩意儿。”

屋内安静下去。

就在张硕洋起身,准备结束这场无聊的会议时,程逾白忽然开口,“我求你高抬贵手。过去有怠慢的地方,都是我的错,我请求你冲着我一个人来,放过我的家人朋友,也放过百采改革,你的损失我会尽力弥补。”

张硕洋未料到鼎鼎大名的一浮白竟会低头,笑得停不下来。回想当日在前门国宴的那杯茶与酒,他说道:“晚了,我给过你机会。现在你要我收手,让我面子往哪里搁?不过一白你都开口了,放你一马倒不是不行,不如你先给我磕个头?”

……

何谓人心?人心只为羞辱、践踏和诋毁而统一。只有当这些黑暗的时刻开始高度统一,才能战胜私欲,揭露光明。

这一天后,《大国重器》第十期节目上线,程逾白作为嘉宾的最后一场演讲主题,名为“工匠的三面”,一面为黑,一面为白,另一面是灰度生活。

这一次,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发生在李可身上的悲情或许只是江河一角,但于千千万万和他一样怀抱热忱而又忽然倒下的工匠而言,却是足以汇聚溪流,拔山超海的力量。

山川意不在于磅礴,而在共涌。

这才是工匠之魂,器具之真。

之后,程逾白引咎辞职,退出改革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