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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阒无声,灰薄的轻云覆在整个凤京上空,没有一颗星,夜色像是一块厚重的布帘,让杨宗月不时想起重楼里也是一样的深霭,从城门一路行来,总觉得那日的星光不再,再次踏入这纷烦之地,便是距离那种逍遥的日子愈远,也许果真是注定的,便非做不可,只为何会有注定一说,想这世上任谁也解释不清,但他杨宗月,信或不信皆只按自己的心意,即便会辜负了再多的人,他也从不负自己。

“罗青,进宫之前我要见一下徐量,你派人把他找来。”淡淡吩咐,杨宗月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既然回到庙堂,那么有些事他不得不早做安排,闭了闭略显疲惫的眸,再度睁开便是一片幽幽无垠的深沉,从罗城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凤京的十多日里,他早已将所有的事在脑中理顺,从应皇天失踪到他寻至鬼谷墟,再到罗城天香阁的人出现,甚至还有埋伏在暗处的杀手,所有的阴谋皆藏于凤京这九重深重的宫阙之中,所以要想找到应皇天,必定要回到那里,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一旦回去了那里,怕也会身不由己,说不上有多厌烦,也许只是因为在外面呆得久了,难免会生出一丝不舍的情绪,又或许是因他对应皇天的好奇还没有得到满足,想到这里,杨宗月便不想再放任自己的思绪,因为一旦回到了这里,他就是大凤王朝凤中枢院的凤阳王,不再仅仅是身为应皇天好友的杨宗月了。

凤枢院使罗青护送凤阳王入京的消息早已快马加鞭传至皇城之内,凤骁之披衣惊起,就再也难以入眠,急急写了口谕召凤阳王和罗青入宫,却始终没有在这一来一回之中问到关于应皇天的半点消息,便知途中定生变故,于是在等待凤阳王前来的一个多时辰里,他前前后后让身边的侍从王宜从凤清宫到永和门来回跑了好几趟,直到快接近寅时时分,才终于盼到了凤阳王的出现,并且从王宜口中明确得知应太傅果然没有同他一起回来,这让凤骁之一颗心起伏不定,却又强自按捺下来,一直等到凤阳王入宫。

杨宗月一进凤清宫便由凤骁之亲自迎了进去,他也见到了凤骁之一脸担忧的神色,心知他定是在担心应皇天的下落,当即也不说多余的话,只将一路在外的情形一一告诉了凤骁之,这中间隐去了宝儿的一段,但仍然提到了花老爷和季言,一番话并无多加修饰,只是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凤骁之越听眉头攒得越紧,当他听到在罗城城门口应皇天被天香阁的人带走之时忍不住在案上重重拍了一掌,杨宗月见状顿时下跪欲请罪,却被凤骁之一把扶住了。

“凤阳王,你说的这些事朕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全不怪你,天香阁用罗城的百姓来威胁你跟应太傅,即便是朕在也一样无能为力,如今你能安然归来已是一桩幸事,连日来你也辛苦了,太傅的事明日再想对策,你且去休息吧。”凤骁之的心显然很乱,也是毫无头绪,需要冷静一番。

杨宗月抬眸看着这一脸担忧的凤王,不再多言,而是道:“那臣就先告退,应太傅之事陛下无需多虑,他落在天香公主的手里,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寿宴将至,还请陛下多加留意。”

凤骁之一听便知他意,遂点头道:“朕心中有数。”说罢他想到殿外的罗青,又道:“罗青这次功劳不小,不过今夜着实太晚了,朕就先不见他了,至于罗城凤阳王遇刺之事非同小可,朕明日便会下旨交予他全权彻查。”

杨宗月道:“此案不仅是针对臣,跟应太傅亦有极大的关联,当时应太傅的行踪臣只透露过给陛下,只怕有些内幕就是罗青也有诸多不便,还请陛下定夺。”

凤骁之心中暗自一凛,视线掠过杨宗月微垂的眼眸,眼前的男子神情自若,波澜无惊地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来,他身为凤阳王,朝中之事自是瞒不过他的,他怀疑的人想必跟自己不谋而合,但这么多年来,凤骁之从未见过他动怒,他总是以无比从容的姿态在大凤和北国两派人之间周旋,事不沾己则罢,若一旦遇上了也能巧妙化解,点尘不沾,半个人都不会得罪,朝中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好在杨氏一族世代只以守护大凤为目的,虽非皇族,但血脉相连,是杨家每一个人一出世便会继承的诺言,他们皆是重守承诺之人,从不轻举妄动,这就是杨宗月之所以保持中立的原因之一,自古以来位高权重的臣子皆被君主所忌惮,或由于树大招风,或因得意忘形,只是若无一丝风吹草动,旁人又岂能有所撼动,杨宗月身为杨氏一员,本身战功无数,除了凤王之外兵权几乎是他一手掌握,但他只为守护大凤,不仅仅是由于祖制的缘故,更在于另一个只有每一代大凤君王和凤阳王亲王爵号继承人才知道的秘密,凤骁之知道他定会为大凤尽忠,对他也带着一种尊敬和信任,而此刻杨宗月寥寥数语,却让凤骁之第一次感觉到他是因太傅之事而动了怒,这种怒气不在表面,而在深处,像是岿然不动的火山,他能感觉得到,也许是由于他关心太傅的程度不亚于他,更或是杨宗月在他面前并无意隐瞒。

凤骁之心里清楚,面上也不提及,再来杨宗月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明白,便点头说道:“凤阳王请放心,骁儿自会将此事处理妥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稳重,原本应皇天失踪之事就已占据他心头极大的位置,又有刺杀凤阳王的事起,况且应皇天之前又是和杨宗月一直在一起的,这么一来答案很明确,是宫里有人动了杀机,要杀的人,必是他的太傅无疑。

杨宗月面对这位年轻的君王,如果只看他的眼睛,那么绝不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在这个位置上的他确实已经成长了许多,但算来他登基其实还不到半年,想想应皇天毕竟是教了他十年,现如今他的根基不见得有多稳,要动摇他的根基这是最好的时机,越往后越难,可即便是现在,他们仍是忽略了凤骁之过快的成熟和过深的心机,同时也忽略掉了那一个十年。

十年不长不短,但足够让凤骁之学到很多,也足够培养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当年凤休离一道诏书掀起了巨浪,反对的人多如过江之卿,却不知为何凤休离的立场坚决如斯,就连他也没有猜透,但此时看着凤骁之,杨宗月总觉得如果不是有那个人在,凤骁之的眼睛里绝不会有这般神色,那种精睿就像是藏着刀锋,可又被一片黑色遮掩,偶尔会闪出亮光来,里面透着几分辨识不清的算计,幽幽沉沉,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他相信他是了解的,至少他毫不怀疑这十年来的师徒情谊,若没有应皇天,那么便没有现在的凤骁之,只是心头疑虑微起,凤休离和凰青之间,究竟暗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导致一个人身死,另一个人却无端要起杀机,若说是为了大凤,则理由太过牵强,难道当今太后竟会担心一个在朝十年且未做过对大凤有威胁之事的人?又或是有什么必然的理由让她决意动手?

微微敛眸,杨宗月从来都不会把心思放在脸上,他看着凤骁之又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太后寿宴在即,陛下这阵子因担心应太傅而操劳,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早些就寝,明日臣再来向陛下请安。”

杨宗月自己也是披星戴月一路赶回凤京的,此时难掩一身风尘仆仆,凤骁之当即道:“凤阳王车马劳顿,也请回府歇息,明日朕再同你一齐商讨如何解救应太傅和出兵之事。”

“是,陛下。”杨宗月退出了凤清宫,宫外的风微微生出了些许凉意,他抬起头,却见满天星斗,云层似乎飘到了天空的另一头,而星辰光耀生芒,此起彼伏,蓦然就又想起了应皇天来,依稀记得他曾经说起过“星者‘动’为兴作不安之象,‘亡’为人间灭亡之象”,他忽然很想问问那个人这时闪着如此耀眼光芒的星星是否又预示着什么,是否有一颗星能代表他的无恙,然而天上的星辰真的能与人的命运相连吗?若星象为“亡”,难道就真的注定了要走向灭亡?

听到脚步声,杨宗月转过眸,徐量正匆匆从长廊另一头走来,他的神色带着他熟悉的精明,他走了过去,徐量便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闻言,杨宗月不由微扬起了唇角,他漆黑的眼底分明闪烁着类似星辰般的光芒,他不信命,他信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