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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港的港口,这一夜灯火通明,大明的太子和海王两位实权人物都等在港口之上,周围已经全部戒严了,甚至任何船只不得出海,也不得靠岸,他们在等待着郑和回来。

朱瞻墡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看着猴急的他,朱瞻基说:“五弟,从未见你如此紧张的模样。”

“大哥,郑和回来了,大家就都会相信我说的世界是圆的,再也没有人说我是得了癔病了。”

“对了,你怎么如此确信世界是圆的?”

朱瞻基的问题一时间将朱瞻墡难住了,之前忽悠郑和是用天妃但是朱瞻基不信天妃,这时候怎么办呢,自然是找个死无对证的。

“当初我与姚广孝大师讨论,为何船行大海之上,远了,先消失的是船身而后是桅杆,最后我们两个想着世界会不会是个圆。”

“仅仅以此推断就让郑和贸然出航?”

“这不是回来了吗?说明这个世界真的是圆的。”朱瞻墡笑得万般开心,有如此实证,以后自己的新式学问就可以不断的推广了。

改变了认知,才能改变行为。

两人等到了深夜,在茫茫的黑暗之中南海第一舰队驶入了港口,随着战船驶入,朱瞻墡已经等不及想要去接郑和了。

但是南海第一舰队的中间只有一艘破旧不堪的舰船,朱瞻墡见到那艘战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想。

郑和出发的时候虽然没有带宝船,但是带了一整支庞大的战船队伍,十几艘战船,但是现在却只回来一艘近乎破损的船只。

或许是风浪太大吧,或许是走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正常的。

朱瞻墡不断的安慰着自己,给自己一个很强的心理暗示不要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战舰靠岸,舰队长沐斌走了下来:“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海王殿下。”

“沐斌不需多礼了,我先去看看郑和。”朱瞻墡瞧着战船停稳了,这就要冲上去,但是沐斌伸出手拦住了朱瞻墡。

“沐斌,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还请有一个心理准备。”沐斌瞧出了朱瞻墡的兴奋之情,他怕这个状态的朱瞻墡等会心理落差太大了,所以斗胆拦住了他。

“什么意思?”朱瞻墡的心里凉了半截,连带着边上的朱瞻基也是眉头一皱。

“郑和大人已命不久矣!”

“什么?怎么回事?”

“殿下莫恼,臣只是先将事情与您说明,具体的等到了战船之上让他们告诉您吧,臣也未来得及详细询问。”沐斌第一次见到那怒意满脸的朱瞻墡,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朱瞻墡快步登上那艘破旧的战船,战船上的水手,士兵现在不过一十三人,纷纷跪倒了下来。

“郑和呢,郑和呢?”

“郑和大人……行动不便在……在船舱内。”

朱瞻墡快步走入。

这座破旧的战船上唯有这个船舱还算是干净的,郑和此时就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他瞧见了朱瞻墡,可以看到他的眼中眼光流转,他想要坐起身来,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朱瞻墡走上近前,他激动的眼睛瞬间转为愤怒。

郑和双腿膝盖往下空无一物,左臂齐根而断,之前那个俊朗的郑和没了,只剩下现在疲惫不堪,披头散发的他,而且他非常的虚弱,若非眼睛睁着,还能转动,他几乎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的嘴中发出了“啊……啊……”的声音,朱瞻墡这才发现,原来郑和的舌头也没了,他连说话也说不了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朱瞻墡声嘶力竭的吼着,如同一只凶勐的恶龙在发出咆孝,震得身后几人肝颤,连朱瞻基也被朱瞻墡的气势震到说不出话来了。

朱瞻墡怎么也没想到郑和变成了这幅模样。

随行的船员立刻跪在了朱瞻墡和朱瞻基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殿下,殿下,我等顺着路线绕过的风浪来到了欧罗巴大陆,确如地图上画的这里有一片大陆,我们刚到的时候那里一群人正在打仗,他们将我们卷入了其中,但是在我们的大炮之下他们的实力不足,很快就被我们打败了。”

“但是我们毕竟人数有限,所以只占领了一个很小的地方,插上的大明旗帜。”

“然后他们的使臣想要和我们交流一番,可惜我们双方之间话语不通,费了好些时间才大致明白了双方的意思,对方叫佛兰西,在跟一个叫英歌兰的地方打仗,打了几十年了。”

“本来郑和大人并不打算在那里多停留的,只是想要补给一下物资就出发,谁曾想中了佛兰西国王的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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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邀请郑和大人前去说要感谢郑和大人之前帮他们击退了英歌兰人,并且表示他们要和大明建立邦交,对大明朝贡的意愿,郑和大人考虑了后就去了,谁曾想,他们背信弃义直接将郑和大人抓了起来。”

听到此处,朱瞻墡已经愤怒难以抑制了,现在这年代正处于百年战争期间,按照郑和出航的时间算,当时佛兰西的国王的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疯批国王渣理六世。

“郑和大人被抓后,候显公公多次与佛兰西交涉,但是佛兰西王国拒绝了交涉,候显公公就带着我们和佛兰西开战。”

“虽然我们的武器装备更好,战斗力也更强,但是毕竟我们实力单薄,补给不足,正面我们打赢了,但是没有办法打进佛兰西王国,随着弹药补给不足,还被他们逼退到了海上。”

“很长的时间内都没了郑和大人的消息,后来再得到消息的时候,是疯王查理六世乘坐豪华马车游街,而郑和大人全身不着一缕被他绑在在笼子里面,并且将抢夺的大明军旗和武器放在一起,当做他的战利品,在街上炫耀。”

这次不单单是朱瞻墡,朱瞻基也一样,双目之中充斥着怒火,这个佛兰西的疯王践踏了郑和的尊严也践踏了大明的尊严。

“他们为何要如此对郑和?”

那跪着的人支支吾吾的说:“据……据说,因为郑和大人是太监,那个疯王非常感兴趣,就……就……想研究。”

朱瞻墡的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怒火,郑和收到这般屈辱,他现在只想给郑和报仇。

你没办法和疯子讲道理,或许只有大明的炮火才能让他清醒。

“后来你们救出来郑和的。”朱瞻墡的声音压的很低,尽可能的保持了冷静。

“郑和大人一被就好些年,我们派出船只原路返回寻求支援但是了无音讯,后来候显公公想了办法去联系了英歌兰国,当时两国正在交战,就想着联合他们去打佛兰西,没想到英歌兰更加可耻,他们假意和我们合作,花钱从佛兰西国王那里买回了郑和大人,但是却并未将郑和大人交给我们,而是让我们以战船交换。”

“我们不得已与之交换,但是等到郑和大人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成了这样,不知道是佛兰西人还是英格兰人所为,而且我们的战船也只剩下了三艘,无力反攻。”

“郑和大人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当时腿上都已经生了蛆虫,候显公公让我们带着郑和大人返航,但是郑和大人强撑着说要继续航行,他相信殿下的话,这个世界是圆的。”

“候显公公并未随着一起回来,而是在一座小岛上扎了下来,连同八百将士一起,让我们用一艘船先带着郑和大人走,他说若是走了一圈能回大明,请皇帝出兵,让辱我大明者受到惩罚。”

说着那人狠狠的将头磕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请殿下出兵,为郑和大人报仇,为大明将士报仇。”

朱瞻墡紧紧的握着拳头,不自觉的竟然渗出血来,郑和这些年遭受了多少非人的待遇,英法之无耻已经超出了常理所能容忍。

朱瞻基喊道:“先叫人喊大夫来,给郑和看看。”

船队的人却说:“郑和大人从出发开始身体就越来越虚弱了,两月前开始只能卧床休息,茫茫的大海上物资有限,我等缩衣节食,郑和大人却也难以进食,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全靠强撑着。”

朱瞻墡看着床榻之上说不出话,身子也几乎动不了的郑和,满是心疼,眼中噙着泪,他看着郑和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艘船还能开吗?”

朱瞻墡忽然的问题让沐斌一愣,但是马上接上话:“船体破旧,但是主要是老化,并未有严重破损,蒸汽机多年未用,之前靠着风帆,我等遇上之后尝试了一下应该还可以用。”

“马上命人检修,立刻出发前往广州府。”

“殿下!

”沐斌不知道为什么朱瞻墡要在这时候开着这艘船去广州府。

“按我说的做!”

“是……是。”

朱瞻基拍了拍朱瞻墡的肩膀说:“瞻墡莫急,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朱瞻墡看了一眼郑和,转过头来说:“大哥,当初郑和出航之前他相信天妃会迎他归来。”

他要将这艘船开到广州府去,开到香江港去。

“殿下,船可以发动。”

不一会沐斌回来了。

朱瞻墡直接下令:“战船起航,蒸汽母舰战斗群护送,前往香江港。”

刚刚靠岸的舰队再次出发,于此同时,朱瞻基将郑和的消息也命人先传向了京城,自己这是随着朱瞻墡一起前往香江港。

朱瞻墡守在郑和的身边,郑和现在只有身子几乎是动不了了,朱瞻墡懊悔的说:“都怪我,都怪我,我若当初不和你说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方才那位讲解了全部过程的士兵说:“殿下,郑和大人从未怪罪殿下,郑和大人顺着殿下说所说的航线行驶,经常想起殿下,总是说殿下若是也在该多少,殿下应该也想见见这番风景,被抓后没了舌头说不出话了,用嘴咬着笔给殿下写了一封信。”

朱瞻墡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信,打开一看,字迹歪歪扭扭。

珠江郡王殿下轻启:

微臣见海波辽阔,望殿下也能得见。

非常的简短,当时郑和想要写下这几个字已经非常困难了。

他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但是在他心中那远航的梦想仍旧远胜过身体的困顿,那大海的风景才是他所追求的一切。

朱瞻墡将信件握在手中,郑和从未怪他,便是遭受了这般身体上的折磨,郑和也从没怪过他,这反而让他更加良心难安,一直守在郑和的床榻之前。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朱瞻基走上了甲板,却见到朱瞻墡早已站在船头之上。

“船头风大。”

朱瞻墡似乎没听到朱瞻基的话一样,呆呆地站着,海风吹过,冰寒刺骨。

“一夜没睡吗?”

朱瞻墡点了点头,朱瞻基关切的说:“别累坏的身子,你现在身上的担子……”

“大哥。”朱瞻墡打算了朱瞻基的话,朱瞻基有些疑惑的看着朱瞻墡。

朱瞻墡依旧目视前方,直面冰冷的海风说:“大哥,我要去给郑和报仇。”

“佛兰西和英歌兰辱我大明,辱我使臣,这个仇一定是要报的,你放心大哥和你一样的想法。”

朱瞻墡深知朱瞻基的为人,佛兰西和英歌兰距离大明千里迢迢,想要打过去不是简单的事情,漫长的距离,注定了补给的困难,很大程度会是消耗巨大的国力而无回报,到时候朝堂上的诸臣一劝,朱瞻基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他不可能不顾及朝堂上的意见。

朱瞻墡意味深长的说:“大哥,这两年总是有人拿我和你做比较。”

此言一出,朱瞻基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兄弟两人还未就这个事情聊过,而且这好像也不是一个能摆上桌面的话题,但是朱瞻墡却在这时候说了出来。

“旁人总是拿我们兄弟二人做比较,更有甚者恨不得咱两打上一架来的畅快,最好是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朱瞻基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有些尴尬。

“大哥,咱们是兄弟,旁人只是想要看笑话,我仍记得跟着大哥身后玩的日子,旁人总是觉得我们兄弟二人必然斗个你死我活的,但是我从未想过和大哥抢什么东西,矫情的我不想说,我想西征,我希望大哥信任我,支持我。”

“我一直都信任你,也会一直支持你。”

朱瞻墡摇摇头说:“大哥聪慧,我的意思大哥应该明白,我不会和大哥抢任何东西,一旦西征我必然常年在外,我也希望大哥不要被任何人蛊惑,怀疑我。”

两人沉默不语,海风呼呼的吹着。

兄弟两人的话很简单,没有任何虚的成分。

过了一会,朱瞻基说:“旁人说的话,大哥不会信的。”

大海静谧无声,波澜壮阔。

……

几只海鸥穿过绚丽的橙霞,自由且慵懒的站在岸边的礁石上,时而几只展翅遨翔,时而发出欢快的叫声,平静与澹泊,把黄昏的海洋多上一层神秘感。

当船抵达香江港的时候是后日的黄昏,橙色的晚霞遮盖了天空,朱瞻墡等人将郑和的躺的床榻搬出了船舱。

郑和在一片橙黄色的光芒之下望着香江港前最高的山。

灿灿的霞光之下,天妃像正在港口庇佑着所有回港的船只。

郑和激动的双目涌出了泪水,他的天妃来接他了,在世界的尽头也在世界的起点。

这一路的辛苦似乎都成了空,身上所受的苦难也已经忘却,沐浴在金灿灿的霞光之下,伴随着海鸥的鸣叫,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望着朱瞻墡,这位殿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孩童了,他高大,稳重,英气,他身上有永乐皇帝的气质。

回想起当年出航前的景象,回想起了朱瞻墡那句话。

是啊,这个世界不过是个球啊

珠江郡王殿下,郑和到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