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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诸葛瑾一应,那头叶知秋便飞快从小药箱里取出了自己的银针准备针灸。

看到银针时,沈遇白忽然眉尾一动,微微上扬了几分,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她在徐家,干脆利落将沈长璜放倒的画面。

那时候,叶知秋用的,好像也是银针?

可不曾听过叶知秋何时学过医术。

沈遇白沉思时,叶知秋已是伸出手指,在他后腰穴位上用力按了几下,而后将银针放在灯上烤得通红,再用鬼魅一般的手法,迅速在穴上戳一下,然后再换下一个穴位。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若速度达不到,高温就会灼伤皮肉,起不到温热经脉的效果。而且,看似只是简单戳刺一下,可实际上,深浅很有讲究,刺入皮肉后轻旋的手法也很重要。

这一个针法,是前世她苦学整整一年,才勉强学会,又两年,才融会贯通的针法。

名曰《火针法》。

《火针法》对于经络凝固不通,寒气淤积,血脉不行,有奇效。

当叶知秋落下第一针的时候,诸葛瑾眼睛就瞪大了些许:他好像,有感觉了。

第二针的时候,诸葛瑾死死地握紧了椅子扶手,关节一片雪白,可他面上,只有激动。

甚至眼底,还有些许水光——这双腿,已经是好多年,都犹如消失一般,无知无觉,不能动,变成个沉重的拖累。

等到九针全部施完,诸葛瑾即刻开口:“你是谁?”

他声音嘶哑,却难掩激荡,一双眼睛,更是灼灼。

叶知秋反问他:“这么说,你有感觉了?什么感觉?”

沈遇白一直在旁边看着,自然也将诸葛瑾的样子尽收眼底,他也是禁不住握紧了双拳。又怕猜测有误,故而不敢贸然开口,此时也是紧紧盯着诸葛瑾,嘴角也绷着,迫不及待想知晓结果。

诸葛瑾毫不犹豫:“是胀痛,胀痛。虽然很细微,的确是痛了!每一针之后,都更加强烈!并非错觉!”

起初他也怕是自己错觉,可是随着那股胀痛越来越明显,他不得不信。

同时巨大的喜悦和期待,更是席卷而来。

得知诸葛瑾有反应,叶知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笑容也浮上来:“那有得治。”

赌对了。赌赢了。沈遇白和她的婚事,定下来了。

此时她额上全是汗,内里小衣,也是被汗水浸透。

这一套针下来,她耗费体力和心神颇大。

叶知秋不敢托大,想着孩子,扭头吩咐沈遇白:“取一片参片煮水。”

沈遇白立刻点头:“这就去准备,他身子现在,可以进补吗?一片够不够?”

叶知秋凝视他片刻,冷笑,指着自己鼻子尖道:“给我的。另准备几块点心。我饿了!”

这个男人,真是眼里只有他看重的人!

而也不用沈遇白去吩咐,诸葛瑾就已经是扬声吩咐下去:“取出那根百年老参给黄神医熬汤!再让厨房火速送点心来!另快快做些热乎饭菜送过来!再准备一身干净衣裳,沐浴香汤!”

吩咐完了这话,诸葛瑾热切看住叶知秋:“黄神医,我如今腿还不能动弹,待能动了,我再补上这一跪。一年效力,我也绝不会食言!”

叶知秋舒坦了,露出几分满意来:“你很好。罢了,跪下就不必了,一年效力——”

“叶知秋。莫要太得寸进尺。”沈遇白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知秋顿时僵硬,下意识地反驳:“我——”

沈遇白盯着叶知秋擦掉了黄粉之后,略显白皙的额头,沉声提醒:“你把粉蹭掉了。”

叶知秋顿时懵了:这易容,就管这么一小会儿的吗?这……这……

“无妨,我不会告诉旁人。”沈遇白淡淡道:“回头我命易容高手做张薄皮面具给你。”

叶知秋噎住,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沈遇白手下的易容高手,是很厉害的。人家做出来的东西,她用是足够了。

就在叶知秋没吭声的时候,沈遇白已经将事情一锤定音:“你治好他,是与我赌注在先。所以,一年效力大可不必。但放心,我与他,都会全力助你,只要不伤天害理。婚事下午就去府上提,你准备好。”

叶知秋气笑了,也不伪装了,站直身子,瞪他:“小气。”

“他跟着你,是浪费。”沈遇白言简意赅。

这下叶知秋没了话说。诸葛瑾这样的才能,放在她身边,的确是太浪费了。他那样的人,放在战场上,能多赢好几场仗。边关百姓的日子,能好过很多。

算了。

叶知秋摆摆手,郁闷地答应了:“那你记得替我隐瞒身份,必要时候还要帮我圆谎。黄二这个身份,我有大用。”

沈遇白颔首:“可。”

诸葛瑾从容不迫地换了称呼:“原来是弟妹,弟妹医术这样好,真是让人惊讶。而且弟妹伶牙俐齿,医者仁心,真叫人钦佩。以后若有用得上瑾的地方,还请弟妹只管吩咐。”

这就亲切地叫上了。

叶知秋微笑:“没什么,我只是个草包。”

诸葛瑾笑得更亲切:“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叶知秋叹为观止:知道自己腿有得治,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真的合适吗?

但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在前头,叶知秋轻叹一声:“虽然有的治,但你的腿太久不能动,经络血脉都有损伤,就算治好了,以后也不能恢复如初。”

这句话,登时就让气氛落下来一些。

沈遇白看向诸葛瑾,温声劝道:“已经很好了,你说呢?”

诸葛瑾抬手抚摸自己的腿,面上笑容却并未落下来半点:“失去过,才知什么是珍贵。不能恢复如初又有什么要紧?不能上阵,我还能在阵后。只要不做个废人,怎么都行。”

叶知秋也是缓缓点头:的确,只有失去过,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她郑重对诸葛瑾许诺:“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尽量做到最好。”

诸葛瑾粲然一笑:“那我就将这条命,交给黄神医您了!”

随后,他真心实意朝着沈遇白道谢:“遇白,多谢你。这么多年,我脾气越发坏,也心如死灰不肯治疗,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有枯木逢春的机会?”

“应当的。”沈遇白只回了三个字。

但看他那样,分明也是高兴和激荡的。

叶知秋心里悄悄嘀咕:这个人就是喜欢绷着个劲,也不知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