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但是所有人心里头都感觉有些恐惧，恐惧之余，偏偏又有几分的感慨。
如果说，真的像是他们想的那样，那么陈景寿大约是疯了。
可这份疯狂之后，是什么？
是陈景寿对陈仁安的爱子情深。
谁又能对这种感情，去轻易评价一个对错？
最后，叶知秋问了钟良安一个问题：“如果是这样，那紫河车，对陈仁安真有效果吗？”
钟良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先天不足就是先天不足，五脏六腑也好，身上精元气神也好，都比普通人要弱，如何补？而且，紫河车虽是大补，也不可能让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重新获得生机。”
“不过，陈仁安和这个孩子的遭遇是一模一样，同样都是用药强行怀上，又都不足月，而且身有残缺畸形，或许真的有效果也未可知呢？”钟良安最后也没有将话说死了，反而是留了一线。
但是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这也不过就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紫河车再怎么灵验，也就是一味药。不是仙丹。
“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钟良安看向叶知秋：“如果如实说出去，陈景寿自然就有了欺君之罪。”
叶知秋沉吟良久，才轻声道：“没有紫河车这个事情，肯定是要说的。但是，没必要让其他人知晓。尤其是现在，陈仁安病重，如果陈景寿出了事，那陈仁安未必能活命了。先瞒着吧。尤其是梅妃那边，更不要让她知道。”
梅妃不知道，陈景寿的秘密当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
反正这个药，陛下是不能吃的。
叶知秋转头看一眼谢云：“你若有空时，去看看陈仁安吧。顺带帮我给陈景寿带句话，就说那个九转丹有些不对，问问他是不是拿错了。”
颜时锦的紫河车给陈仁安吃了不要紧，但陈景寿大可以用别的紫河车替代。
谢云一愣：“这样合适吗？”
“自然合适。”叶知秋笑笑：“他若承认，那么肯定不能跟梅妃说这个事儿，更不可能通过梅妃将药换回来。我却可以帮他，只要……他愿意跟我讲一讲他和武家的合作。”
顿了顿，叶知秋想到了王府库房里，还有一根赤灵芝：“灵芝粉对身体虚弱的人，也有奇效。我回头叫明黄去翻翻库房，送过来，谢云你也替我送过去。”
钟良安目光闪烁：“你想拉拢陈景寿。”
“嗯。”叶知秋点点头：“他也不用帮我做什么，只需要在关键时候，给我一点消息就行了。这次，我知道了颜时锦那孩子的事情，梅妃虽然给了封口费，但未必会信任我。我怀疑，她会很快对我出手。”
钟良安和谢云都由衷道：“那你小心些。”
叶知秋点点头。
转头就回了一趟家，找到了自己嫂子戚氏：“嫂嫂，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戚氏见叶知秋神色凝重，立刻正襟危坐，“你说。”
“我今晚会送一口箱子过来，假装是孩子玩具，阿元会被藏在其中，嫂嫂替我悄悄照顾阿元一段时间。”叶知秋苦笑一声：“近来局势越发紧张，我怕有人对我们母子出手，但是送阿元出去，我心中不放心，唯有放在嫂嫂这里，才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借着回娘家的时候，来看看阿元。”
戚氏大惊失色，站起身来，盯着叶知秋看了半晌，几乎不敢置信：“局势怎么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十九王爷刚打了几场胜仗，谁敢动你们母子？”
“我与嫂嫂交个底。”叶知秋压低声音：“陛下身体有恙，太子之位却还空悬，只怕最近就必须有个结果。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得了沈遇白支持，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
有了沈遇白的支持，别说是成年皇子，就是刚出生的婴儿，那都能坐上太子之位。
戚氏听见这话，更加震惊，毕竟她从来没听过半点风言风语。就连五皇子的事情，其实大多数人也都是不知道内情的。只当五皇子果真病重，需要养病。
冷静下来一些之后，戚氏第一个问的，就是自家丈夫：“那你哥哥会不会有危险？还有公爹呢？”
“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你们尽量待在府里不出去就行。他们最大的目标应该还是我或者阿元，毕竟，谁都知道，沈遇白十分爱重我，而我爹最疼的也是我。哥哥虽然有本事，但到底在朝堂上还没有太大的权利，所以嫂子这里是最安全的。”叶知秋仔细分析给戚氏听，如果实在不是局势紧迫，她不会告诉戚氏这些，让戚氏跟着担惊受怕。
但真的，叶知秋思来想去，最合适的地方，就是戚氏这里。
潜伏在暗处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把阿元送到了这里，仍旧放在眼皮子底下。
真送出去了，放在了外头，叶知秋反而觉得未必有这么安全。
戚氏点点头，紧紧地攥着手：“我这院子里都是娘家心腹，倒是也不用担心有人说出去，而且深宅大院的，只多了个奶娃娃，谁也留意不到。但是奶娘怎么办？阿元会不会挑奶娘，不肯吃奶？还有我怕我照顾不好他——”
“阿元不挑的。”叶知秋轻声宽慰戚氏：“嫂嫂，你能照顾好他的。你看你照顾孩子多仔细？阿元能有你照顾，是他的福气。而且我也会经常过来的。”
“那你府里没了阿元，不会被人发现吧？”戚氏仍旧是止不住地担心。
叶知秋笑笑：“我已经安排好了，叫人找了个孤儿，和阿元差不多大，悄悄地让人藏着带进府里了。没见过阿元的人，是认不出来的。”
其实这么大的孩子，不是经常看见，都会觉得长得差不多——毕竟实在也是区别不太大。除非是明显的眼睛大小不同，肤色不同。
戚氏握住叶知秋的手，神色紧张：“不管怎么样，你一定小心一些，千万不能出事。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元，你放心。我会当阿元是我亲生的一样。”
叶知秋笑了：“我知道，嫂嫂。你不会亏待阿元的。将他托付给你，我一万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