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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在王文木身边坐下来,脸上不觉漫开了笑容,嘴唇也越咧越开,最后忍不住发出咕咕的笑声。

王文木把他推开一点,上下打量了一阵,惊疑道:“你这笑得有点古怪啊,莫非你真把人给拐出来了?”

黄巢猛点头,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傻子模样,看得王文木一惊一乍的,“去了哪里?”

“去贵妃祠那里转了一圈。”

“还有呢?你还做过什么?”王文木紧张地问。

黄巢睁大眼睛道:“还能做啥?啊,我说我中举后带她去见我家人,她没有拒绝。”

王文木松了一口气,嘱道:“你可不准欺负我妹子。还有,你要真想娶她,你应该派人到她家提亲。”

“嗯嗯,可我家在曹州,要提亲也得等我考试之后啊。”

朱大婶正好走进来,听到提亲二字,连忙问道:“谁提亲?谁要提亲?”

王文木道:“娘,没谁说提亲的事。”

朱大婶不满道:“你当你娘老啊,明明说了提亲的事。”

黄巢开玩笑道:“我们在说文木兄提亲的事,大婶有没有托过媒人啊?”

朱大婶迟疑道:“有是有,只是她提的那家是山里的,好是好,就是离得远了点,我还没同意呢。”

说到亲事,王文木一张老脸也泛出了红色,但有些事他得说,于是正色道:“娘,我们家条件不好,只要人家小娘子愿意,我们家这条件还挑什么呢?”

朱大婶道:“媒人倒也说了,小娘子高高挑挑的,身材好,长相也出挑,山里人,朴实能干。我这倒也不挑她什么,就是离得太远,过日子嘛,总有这样那样的事,生孩子报个信还得走一天的路。”

黄巢听朱大婶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他和幼薇的事,自己回去跟父母说提亲的事,那可是要从曹州走到京城,他们会不会也象朱大婶这样想?还有,幼薇是独生女,她的父母肯定也不想女儿远嫁。

黄巢越想越觉得朱大婶的考虑有道理,嘴上却道:“这有什么,汉朝的昭君还出塞和亲呢。”

朱温也连忙道:“娶妻娶贤,只要女儿家好,娘家远不碍事。”

朱大婶见大家都说好,便道:“那我明天去跟媒人说说。”

黄巢和朱温连忙向王文木道喜:“恭喜恭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文木兄刚刚入职成功,想不到这么快又有了第二件喜事。”

王文木脸色暴红,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只道:“同喜同喜,哈哈,此事当浮一太白。”

朱大婶听王文木的话后连忙往厨房走,嘴里道:“我现在去烫酒。”

夜晚,黄巢、朱温就借住在王文木家里。因为关系好,晚上睡觉时就抵足而眠。

幼薇走进坊门,天色已晚,两边的窗纱里透出油灯和蜡烛昏黄的光线,空气里传来脂粉的香味,还有几抹绯红在眼帘里晃动,耳边尽是靡靡之音。

这个时候正是平康坊最热闹的时候。平康坊就是长安城有名的红灯区,凡是京城有名号的姑娘都出自于这里。

这里不但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天堂,还是读书人的天堂。因此,白天这里车马喧喧,晚上窗纱上的绯红透着情人的呢喃,弄得整个巷弄里充斥着浓浓的脂粉味。

幼薇走在这样的街巷上,她的家座落在长安城繁华红尘的最深处,偏街陋巷,破院穷壁,与平康里灯红酒绿的奢靡完全不符。她的先祖在买下这处房产的时候只怕怎么也想不到,平康里有一天会变成长安城有名的红灯区。

坊门即将关闭,但这不妨碍坊里的热闹依旧,离坊门不远的煎饼摊依然支着,路上人来人往,一个老头的声音颤微微传来,“卖牡丹花啰,有谁要买牡丹花啊?”

声音颤颤的,听得幼薇一阵心酸,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一个头顶微秃的老人站在风中,微风吹起他的白发,拂过他深褐色带皱纹的脸。

见幼薇走过来,老人问道:“小娘子,要买花吗?漂亮金贵的牡丹花,在皇宫中才能见到。”

幼薇歉意地看向他身前的花担,里面的牡丹花已经没有了早上的娇艳明媚。

“老丈,这么多花为什么不贱卖掉呢?明天早起,它们更加枯萎,你就更难卖出去了。”

老人叹气,“太贵了人不肯买,太贱了我不愿意卖,最后就这样了。小娘子要是不嫌弃,我送两支花给你,相信你也是爱花惜花之人。”

幼薇行礼致谢,“那就多谢老丈了。”

从老人手里接过花,幼薇一路沉思着走回自己家的小院。鱼娘子已经倚门好久,一见幼薇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笑容道:“阿薇,你回来了,娘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幼薇看到娘脸上的那个笑,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酸。她想起出门前母亲的担忧,心里歉疚不已,上前握着母亲的手道:“阿娘,我说了我会好好生活。”她把花摘下一朵,簪在鱼娘子的鬓角,道,“回来的路上,一个老丈送的。”

鱼娘子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牡丹花,眼角笑出了细纹,她突然“啊呀”一声,转身往屋里跑。

“怎么啦,阿娘?”幼薇紧随其后。

“娘忘了一件事,答应给谢姑姑送的衣服还没送过去呢。”鱼娘子从家里拿了衣服,急急忙忙往外走。

“阿娘,你别急。天已经黑了,父亲现在还没有回来吧,要不你留在家里等父亲,我送过去。”幼薇连忙跟过去道。

鱼娘子停下脚步,突然把衣服往幼薇怀里一推,道:“女儿,这次真得你去送了,娘还忘了一件事,给谢姑姑绣的衣服指明了明天要穿,娘给忘了。”

幼薇哭笑不得。她想象着母亲在家一天心神不定、走来走去的样子:夕阳的余晖染红了院墙,女儿还没有回来,母亲便站到院门口等,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女儿回来,这才想起今天的事一件都没做。她却不知道,鱼娘子焦虑的远远不止这个。

幼薇抱着衣服,安抚鱼娘子道:“行行,我一定把它送到,你放心做你的事吧,啊。”

鱼娘子走了几步又回转身看着幼薇道:“送过去马上回来,不准在那里呆久了。”

“知道了,很快回来。”幼薇冲鱼娘子挥手,让她进去忙。

鱼娘子叹了口气,嘴里嘀咕道:“今天实在是忙,否则我是万不能叫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