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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已经明确表示很想收幼薇为徒,幼薇却还没有反应,谢姑姑连忙推了推她道:“快说愿意啊,我们飞卿可是大唐最出名的诗人,你能拜他为师,是你今生的福气呢。”

此时的幼薇早已经把刚来唐朝时的所谓师生恋忘得干干净净,她只看到飞卿向她投来的满是关怀的目光,她满是委屈地喊了一声“老师”。

谢姑姑哈哈笑着递给她一杯茶道:“你说请老师喝茶。”

幼薇站起身来,双手捧茶,恭敬地对温庭筠行了一礼道:“请老师喝茶。”

温庭筠接过幼薇递过来的茶,慢慢地啜了两口,把茶碗放桌上道:“我刚刚写了一首词,本来就是想赠送给你的。”

翠芝闻声知雅意,捧来了笔墨纸砚,悠芝磨墨,翠芝铺纸,完了,翠芝把笔醮墨递给温庭筠。

幼薇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温庭筠接过笔,就在纸上写起来,不过一会儿,一首词出现在幼薇眼前,只见上面行云流水般地写着:

菩萨蛮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谢姑姑道:“来来,幼薇你说说,这写的是谁?”

幼薇想了想道:“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子,居住的房子精致而讲究,性格温和不乏飘逸,品性高洁美好。”幼薇的眼睛在谢姑姑和悠芝、翠芝身上扫过,她们三个都不年轻了,更遑论富贵高洁,“对不起,我看不出写的是哪一个。”

“你看你看,”谢姑姑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点了点,“幼薇啊,叫姑姑怎么说你呢?我们三个你随便指一个让我们高兴高兴嘛。”

翠芝走过来,一掌拍在幼薇肩上,“幼薇啊幼薇,讨人欢心的话那么难说吗?你看看那边,写的难道不是悠芝吗?”

翠芝指着悠芝,悠芝捋了捋头发,给幼薇一个美美的扮相,但幼薇还是摇头,“我觉得不像。”

“难道不能是我吗?”翠芝对着幼薇做出一个妖娆的动作。幼薇“扑嗤”一声笑了,摇头,“不像。”

“那~~”谢姑姑把声音拖得老长,“不能是你自己吗?”

“也不是,我没有那么精致讲究的生活。”幼薇摇头否认。

“飞卿,你说说写的是谁吧?”谢姑姑无奈转头看温庭筠。

翠芝甩手,“我觉得幼薇像茅坑里的石头。”

谢姑姑和悠芝捂嘴点头。

温庭筠含笑道:“是幼薇。”

幼薇张大了嘴,“不是,怎么会是我呢?”

温庭筠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听他慢慢说来,“幼薇诗才出众,小小年纪,天生丽质,又冰雪聪明,她应当生活在雕栏玉砌、珠帘绣户的红楼香阁里,有快乐的童年,美好的未来,就像词中的美人,房里挂着水晶帘,床上枕着玻璃枕,盖着鸳鸯被,生活得精致而优雅。”

情圣啊情圣,难怪能够俘获这么多女人的芳心,就连幼薇,重生二世,芳龄加起来都是四十好几的人,听到这样的赞美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听听,诗才出众,天生丽质,冰雪聪明,三个词语,幼薇自己都舍不得否定,然后便是那红楼香阁的描述,还有那优雅的生活,从容的态度,难道不是幼薇内心深处的向往吗?

温庭筠!幼薇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看着温庭筠,不知该说什么。

谢姑姑低声道:“好了,茅坑里的石头这下子傻了。”

翠芝捂着嘴“嗤嗤”地笑。

悠芝坐在琴边,闲闲地拨了一下琴弦,那琴发出一声低吟。

幼薇朝温庭筠笑了一下,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实际上,我的生活一团糟。”

“只是暂时的。”温庭筠笑得温和,他拍了拍手,“悠芝,你唱一唱这首词。”

“好呢。”悠芝欣然应道。

流畅的曲调从悠芝指下倾泄而出,她抬指,放手,每一个动作都是一首优雅的歌。她摇头,摆身,前奏弹完,红唇微张,美妙的歌声从她喉间溢出。

悠芝开唱,翠芝紧跟着加入,温庭筠闭目打着拍子,谢姑姑在旁轻轻哼着。

同样是菩萨蛮,这一首词她们唱来却无忧伤之感,反而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词不长,悠芝采取复调的唱法,循环往复,最后连幼薇都跟着唱起来。悠芝边弹边唱,看向幼薇的眼神妩媚而柔情。幼薇心有触动,先有清芝为她解围,后有这些人为她唱歌吟词,幼薇第一次觉得歌妓虽身处下贱,但心灵却是那般美好。

一首词唱完,幼薇眼泛泪光,起身道:“幼薇谢过姑姑,谢过两位姐姐,也,谢过飞卿,谢谢你们,你们给我的情谊我永世不忘。”

温庭筠摆手,“道什么谢,幼薇,来,喝茶唱曲!”

大家在桌旁坐定,温庭筠细细地询问幼薇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哭着从家里出来。

幼薇憋着一肚子委屈,有人相询,哪里还忍得住,于是竹筒倒豆子般把与父亲的争吵说了出来。

一席话说完,众女面面相觑,表示从未见过这种父亲。

温庭筠道:“别听你父亲乱说,薛涛、李冶的那些诗都是后来者穿凿附会强作的,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哪里能做出那种诗来。”

谢姑姑等纷纷点头称是,大家温言劝慰着幼薇,不时唱一唱曲,一顿茶喝得大家意气风发,意犹未尽。幼薇也慢慢地解开了心结,与他们一喝再喝,直至夜深。

“幼薇,我送你回去吧。”温庭筠起身道。

就是再不愿,天黑夜深,也该回去了。幼薇依依不舍地与谢姑姑、翠芝、悠芝道别。

回去的路上,温庭筠叉手走在旁边,初夏的风吹在两人面上,带来丝丝凉意。

“你~有些事别放在心上,你便是你,不是你父亲口中的任何人。”温庭筠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幼薇扯唇笑了一下,“也许如我娘所说,我阿耶只是出于担忧,是我过度解读了。”

“不管怎样,幼薇,你值得更好的。”温庭筠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