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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天上飘起了白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鹅毛一般飘飘扬扬往下落。幼薇抱着头跑,嘴里发出银铃般的大笑,她跑一段路后回头对黄巢喊道:“下雪了,我要走快一点了。”

黄巢想象中的浪漫就这样刚起了个头就结束了。

然而,回去后的情形又让幼薇后悔为何不在街上多逗留会儿。因为她推开院门,就看到院里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影倏地分开,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自己的父母——鱼秀才和鱼娘子。

很难想象鱼秀才这时的心情,黄巢刚才可是气得要打人啊。幼薇的心皱缩起来,虽然他们两个是夫妻,偶尔也是需要甜蜜一回,浪漫一回的好吧。

鱼娘子慌慌张张地进房里去了,鱼秀才咳了两声,背起手来,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很多人会趁驱傩队伍进入皇宫之时跟着混进皇宫看看宫里的情况,大多数百姓则会等在朱雀门前,等这支队伍出来,然后便在这里等到子时,共同迎接新年。通常情况下,皇帝会在子时和大臣一起登上朱雀门上的牌楼,与百姓一起迎接新年。

本以为女儿要子时之后才回来的两人便无所顾忌地在院子里搂搂抱抱起来,这尴尬的一幕偏偏就让幼薇看见了。鱼秀才心里是不爽的,但也没有多么愤怒。

幼薇听父亲说话的语气,放心下来,嘿嘿笑了两声,道:“阿耶,我回房睡觉,你们自便。”

按理这一晚是要守岁的,等到子时到来,街上钟鼓齐鸣,而在家里守岁的人要起身迎接新年,晚辈要向长辈行礼说句恭贺新年的吉利话。

幼薇正好趁机躲过守岁,至于鱼娘子和鱼秀才守没守岁,两人之间是怎么说祝福语的,幼薇虽然有兴趣知道,但那两人似乎并不愿意让她看到。

李近仁家的年过得并不十分热闹。因为过年,李近仁的弟弟李体仁也回来了,只是,他与李近仁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与杨老夫人的感情也不深,虽是同坐桌上,但与杨老夫人明显疏远。家里虽是奴仆成群,然而当奴仆散去,只剩母子三人时,那种失去至亲的孤寂与悲伤就显露出来了。

一餐团圆饭吃得没滋没味。饭后,李近仁与母亲弟弟交谈数句,便各自回房了。

杨老夫人自有丫鬟芸姐儿等人照顾,李近仁身边只跟着一个阿陌,形单影只。走出大厅,阿陌给他披上了白色的长披风。

“郎君,今晚天气变冷,你要保重好身体。”阿陌难得地说了一句贴心的话。

李近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他清瘦了很多,一场大病下来,脸上原有的一点丰润不见了,脸颊清减,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杨老夫人最近倒是没有提结婚的事情,李近仁要的就是她没有机会提出,这样,既不伤母子情分,也全了他的心愿。

天上下起了大雪,李近仁正走在回景仁苑的小路上,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静静地站在那里,幽幽叹道:“不知道长安是否下雪。”

阿陌知道他这是思念长安城的某个人了,心里不觉叹息,郎君做了这么多,那人毫不知情,而且,在回扬州之时,她分明没有爱上自家主子。

“郎君,这样做值不值得?值不值啊?”当李近仁吩咐他做那件事的时候,阿陌当时连声问道。

李近仁淡淡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在努力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就像当初家里并不富裕时我想追求财富一样。你看,家里现在好起来了。”

过年了,所有人都大了一岁,小娘子也该及笄了吧。阿陌提醒李近仁道:“过完年,小娘子就快要及笄了,郎君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她的话,应该赶在她及笄前向她家提亲才对。”

“你说得对,可是这边的事没有那么快处理完。”

“郎君写信给皇甫君吧,让他关注那边的动静。”阿陌道。

“没用。”李近仁道,“如果订亲,他还能阻止不成,所以没用。”

“所以呢,郎君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你把这边处理好了,她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

“阿陌啊,有些事你并不了解,她现在的心眼里只有一个人。”李近仁叹道,如果她坚持要跟黄巢在一起,以他现在的性格,他还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来。虽然,只要有足够的钱,以鱼秀才的为人肯定会妥协接受。到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幼薇便只能嫁给他。可是,他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黄巢,黄巢的事情不解决,他就没办法出手。

阿陌真是为他着急啊,“郎君,我听说,女人对她的第一个男人最是念念不忘,不如……”

李近仁回过头来,“不如怎样?”

阿陌便不敢说了。

“以后你少去那种地方混,知道吗?”李近仁少有地严厉起来。

阿陌有些不服气,“小娘子的周边都是青楼呢?”

这是一语击中李近仁的痛处,他皱起眉头,不满地看了阿陌一眼。不过,这一次的对话,最后还是让李近仁提笔给皇甫枚写了一封信。信中,他告诉皇甫枚,他会在幼薇及笄前赶到长安。

而此时,李近仁默默地站在雪中,雪花飘落下来,他的头上,肩上都落了一层白色。

阿陌道:“郎君,还是回去吧,身体要紧。”

李近仁缓步向前走去,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天人交战,他想不顾一切跑去长安,也想不顾一切拥佳人入怀,可是她一句“我不喜欢你”像一盆雪水一般兜头淋下,他彻底冷了。

也许,这一辈子,他都只有默立相守的份。

李近仁落寞地往前走,阿陌静静地跟在后面。

主仆俩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当走到景仁苑的时候,两人身上都飘满了雪。阿陌帮李近仁脱掉披风,拍尽上面的雪道:“郎君也拍拍头上吧,等一下融了就惨了。”

李近仁没有动,阿陌回过身去,就看见景仁苑的门前立着一个小小身影,她穿着翠色衣裙,怀里抱着一束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