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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慢慢被春日的暖阳融化,时间一晃来到二月。幼薇这段时间都是在家看书打发时间,其间去了一趟三水小牍,想把订好的册子送给李近仁,得知他已回了广陵。册子被皇甫枚留了下来,说会帮忙寄给李近仁。

幼薇也就交给他处理了,既然写了,自己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那就寄给李近仁吧,只是少了个让他付酬劳的机会。

很快就到了朝廷放榜的日子。

这一日,鱼秀才精心打扮了一番,天还没亮就出了门。幼薇也想去凑这个热闹,毕竟在古代,放榜日可算是读书人的重要节日。

唐人黄滔曾作《放榜日》,诗中写道:“吾唐取士最堪夸,仙榜标名出曙霞。白马嘶风三十辔,朱门秉烛一千家。”可谓是万家灯火,车马喧喧。

只是等幼薇穿戴整齐出来,鱼秀才已经跑得没影。鱼娘子则拉着幼薇,要她吃了早餐再走。幼薇见父亲已经走了,自己便无需那么急切,便陪着母亲在家里吃饭。

再说鱼秀才出了坊门,直奔贡院而去。贡院设立于唐玄宗时期,位于礼部南院,自那以后,就变成了科举专用考场。进士科每次张榜就在礼部南院的东墙上。

这堵墙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有一丈多高,它之所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是因为金榜就张贴在这上面。

此时,饱受寒窗之苦的考生正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来,他们纷纷聚集在这堵大墙之外,伫立在二月料峭的春寒之中,忐忑地等待着放榜时间的到来。

晨曦慢慢地吐露芳华,礼部南院的旗帜在晨雾中高高地飘扬,考生们伫立仰望。就在这时,礼部出现了通红的火光,一声哄亮的钟声之后,金榜被人们从礼部簇拥而出。

山水田园诗人韦庄在诗中写道:“千炬火中莺出谷,一声钟后鹤冲天。”

考生们一阵骚乱,有些考生已经按捺不住要冲上前去。但是礼部的官员早有经验,他们不动声色地晃了晃手里的榜,眼尖的考生发现,这张榜上什么都没有,是一张虚榜。

礼部官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因为唐代元和六年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金榜刚张贴出来,监生郭东里就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爬过布满荆棘的围墙,直接冲到金榜前,把金榜撕了下来。

这样,其他考生都没法看了,场面顿时乱了开来。有官员应急拿出一张虚榜,才把场面稳住。

自那以后,礼部官员总是先拿出一张虚榜来,让考生先激动一会儿,等考生情绪大致平定下来之后,再把真正的金榜张贴出来,自那以后,果然再没有考生像郭东里那般冲动行事了。

唐朝进士录取名单的最上头竖贴四张黄纸,因此被人称之为“金榜”。金榜上面用淡墨书写“礼部贡院”四个大字,与榜中用浓墨书写的录取名单形成鲜明的对比,金榜上就有了两种墨色,浓淡相间,所以人们又称金榜为“淡墨题名。”

金榜张贴出来之后,考生们瞬间涌至墙下,寻找自己的名字。中者欢呼雀跃,不中者痛哭流涕,甚或捶胸顿足。真是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鱼秀才站在金榜之下,从头看到尾,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当即大叫一声,口中喷血,仰面倒下。

考生们大叫着退开。礼部对此早有安排,每年放榜的时候都要处理几起这样的事情。鱼秀才被人用简易的担架抬了出来。

李亿站在外围,就算其他考生争先恐后,甚至挤出人命来,他也只是站在外围弹了弹袍子。他的随从牛冯看不过眼,走过去道:“郎君,何不让我去前面看看。”

李亿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你去看了结果就会变了么?”

牛冯不敢多话,恭敬地退开,重新站回不显眼的角落。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李凌激动地叫起来:“李亿,李亿排在榜首啊,榜首啊,那就是状元。”

“哪里哪里?”与李亿相熟的纷纷扒开人群向前,很快就传来他们的惊呼声,“李兄啊,果然是李兄!”

李亿站在后方也听到了,忍不住上前两步。牛冯和许羡冲了过来,“郎君中了?”

“李亿在这里,李亿在这里。”认识李亿的人高呼道。人群立时分开一条小道出来,大家都看着这个白衣书生,没见过李亿的人心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原来这人不但牛逼,人还长得这么好看。”

黄巢和朱温匆匆赶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朱温愤愤道:“李亿这个人我知道,他的妻子是闻喜裴家的后代,现任宰相的裴休,就是裴氏的本家,朝中裴姓官员,大都与裴氏是堂兄叔伯关系。李亿很可能就是这一界的状元,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黄巢叹道:“如此,我们两个还要看吗?”

话虽如此,既然来都来了,没有不看调头就走的道理,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

幼薇陪母亲吃完早餐,正要出门,却听外面一阵哄闹,母女俩连忙出去察看。还没走到院门边,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外面的声音一下子传进来。

“是这家没错,他家里有妻子女儿。”

“抬进去抬进去。”

“把门打开一点。”

……

嘈杂的声音纷纷扰扰,幼薇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连忙跑上去把门两边推开,就见一群人,中间用担架抬了个人,两边挤挤挨挨跟着很多人。而那担架上的人,正是打扮一新的鱼秀才。

“阿耶!”幼薇冲上去喊道。

“焕贤。”鱼娘子冲上去,伸手想摸鱼秀才,看到丈夫身上的斑斑血迹,鱼娘子心都碎了。

“他没有大问题,只是情绪比较激动,晕过去了,快抬进去吧。”前面那个负责人说道。

幼薇拉了母亲一把,“让他们把父亲送进去,你去烧点水,帮父亲擦擦手脸。”

鱼娘子忙忙地去了。幼薇领着人把父亲送进他平时居住的厢房,又千恩万谢地送走来人,这才坐到父亲身边,叹道:“早知道我就该跟过去,这样被送回来,醒来后,你自己都会觉得难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