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绿皮火车，李阳坐在属于自己靠窗的位置。
眼睛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外面不断朝后倒退的景象发呆。
没有游戏，没有音乐的陪伴，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饿了就从包里拿出泡面吃，渴了就喝一口娃哈哈矿泉水。
身边的乘客，换了一个又一个。
而李阳，一路上都没合过眼。
包不离身，他一直将包护在身前，高度警惕不敢睡觉。
一天一夜而已，他能熬的住。
一路上李阳心里怀揣不安的想着事情。
等到文洲的时候，李阳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下短袖了。
拎着衣服，浑身无力的从座位上站起身下了车。
环顾着周围尚还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建筑，李阳深深呼了一口气：“熬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到了。”
这次来文洲，他并没有提前跟老爸老妈讲。
老爸所工作的地方，李阳在2010年的时候来过一次。
刚走出火车站，黑车司机就围上来问他要去哪。
李阳摇头回应。
走出火车站。
坐上了一趟公交车。
一路上，李阳都在仔细观察着车窗外的景象。
在公交车停在一座桥边的时候。
李阳下了车。
走过湿漉漉布满黑色污水的桥面，李阳朝着桥下看去。
下面是乌黑的水面。
仰义有很多小型制皮工厂，水源污染严重，除了饮用水外，在外面很难看到干净的水源，基本上都是乌黑色。
直行走了十分钟，李阳停在了一家小型火锅店的店门口。
里面只有不到30平方那么大。
天花板凸出一处长方形的部分，一个竹梯斜立在那里。
李阳看着那个地方笑了笑。
自己曾经还在里面睡过觉。
现在还是早上。
他站在门口，就看到里面一位头发谢顶的男人正在打扫卫生。
见男人抬头，李阳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朝前走去。
刚才那一家火锅店，是自己大哥李峰在没去学厨之前打工的地方。
店里的老板就是刚才的那个男人，是益昌人。
李峰学厨归来后，就租下了这个店铺。
当时自己刚好在文洲，陪他来见了这个老板，还在那个天花板凸出的地方住了几天。
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呼出。
平复了一下因看到曾经人生中过往的人后的激动心情。
李阳走到下一个路口，朝着一处巷子走去。
走了没几步，他看着微开的铁拉门外挂着的一个纸板。
上面写着【东骏服装厂】。
李阳走过去，手指放在缝隙处门边。
“找谁？”
里面坐着一个大叔，他看着李阳，大声问道。
“找廖梅。”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儿子。”
“哗啦！”
铁拉门被大叔从里面拉开，露出更大的缝隙。
李阳侧着身子走了进去。
“三楼。”大叔伸出手朝着楼道口指了指。
“谢谢。”李阳掏出一根红塔山递给了大叔。
大叔愣了一下，然后接过烟，点了点头：“快上去吧。”
李阳来到了三楼。
眼前破旧布满锈迹的双扇红漆铁门，敞开了一扇。
李阳走到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高车，平车毫无排序的停放在屋内，总共加起来就只有8台。
再往里看，里面密密麻麻的有很多人。
大部分都是中年妇女。
她们坐着小马扎子，手里攥着小夹刀剪着线头。
李阳站在门口巡视了一会，并没有看到老妈的身影。
他朝着里面走去，引来了许多人的观望。
李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笑了笑，朝着那道背影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那个背影身后站停的时候，周围的中年妇女都停下了动作，纷纷看着他。
李阳缓缓蹲下身，故作沉声的问道：“你们这剪线头多少钱一件啊。”
廖梅听到耳边近在咫尺的声音，扭头看去。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又惊又喜，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哎呀！你咋来了！”
“妈...”
李阳灿烂的笑容在看到老妈的脸后，顿时僵住，心里突然像被刀割了一下似的。
老妈的脸庞还有手臂，明显的比在家的时候瘦了一些，李阳生气道：“你为什么电话里没跟我说实话！”
对于李阳的话，廖梅像是没听到一样，抓着李阳的手臂，将他调转身形，面对着周围的工友道：“这是我儿子，叫李阳，今年16了...”
“哎呦，老廖好福气啊，生出的儿子可真俊。”
“这个头，有一米八了吧。”
“长得跟老廖可真像。”
“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李阳此刻的心里十分生气，但看着老妈这么开心，也不好发作。
“阿姨们好。”李阳陪笑对着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一番口舌之后，廖梅拉着李阳去找班长。
“班长，这是我儿子。”
满脸油渍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李阳，笑道：“这原来是你儿子啊，我刚才还以为是来看货的客户呢。”
“班长，你看我儿子来了，我想今天请一天假。”
油腻中年人有些犯难的说道：“老廖，咱们这批货赶得紧，恐怕这一个月都不能请假。”
“那请一下午，就一下午。”
没等中年人开口，廖梅就推了推李阳的肩膀，让他先去找李东河：“班长，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这就先回去上班了。”
李阳没动。
此时，中年男人一脸为难的摇头说道：“真不行。”
李阳淡淡道：“辞职能走不？”
此话一处，中年男人眉毛一抽，没有去看李阳。
廖梅轻轻拍了一下李阳的胳膊：“阳阳，听话，先去找你爸。”
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冲中年男人道：“班长，这孩子不知道他爸在哪，我先下去一会，送他过去后就回来。”
“先写了请假条再下去。”中年男人冷淡的回道。
李阳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不请假了，今天辞职。”
做过生产管理的李阳，自然知道如今的管理方式和未来完全是不一样的。
而他来文洲，就是要带老妈廖梅去检查身体的。
这工作自然是做不了啦。
尤其是当他看到老妈此刻瘦弱的脸庞时，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劳累了。
“老廖你要辞职吗？辞职的话要一个月后才能走，这个在你来的时候可是告诉过你的。”
“哎呀，班长你别听小孩子瞎说。”
“辞职，今天就走。”李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