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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峰谷被截,马儿受惊后拉着那架破马车的跑的无影无踪,春季日照,冰雪消融,道路泥泞难行,沈红绵提着裙子,歪歪扭扭地跟在李锐祯身后,如此约行一里路,便气喘吁吁,李锐祯转回来,将剑递给她,背过身去,微弯了腰。

道“上来。”

男女有别,怎好叫你背我呢?

沈红绵双手握着他的剑,急忙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他似着急,声音嘶哑的催促道“天快黑了,你上来,我背着你走的更快些。”

达蒙鼠疫严重,他腿长步子大,背着我确实能早点赶过去。

想罢,沈红绵将额头的细汗擦了,纵身一跳,蹦到了宽厚的背上。

他托着她,只觉得身上的小身子柔软至极,呼吸之间,香味环绕,撩动心弦。

是以,他未做停留,背着她一路疾行,山谷纵深,两人出了杨树林子,远处的落日,又圆又红,正缓缓接近山头,视野开阔,沈红绵将下巴搭在他坚硬肩头,须庚,她才唤道“李世安。”

他嗓音低低地回应“嗯?”

“前些日子,我去司马府探望福临长公主了。”

“是吗?”他迈过石头,似了为了转移注意力,话也多了,又道“孩子如何,好吗?”

听他主动问了,沈红绵略感诧异,下巴左旋,望着他侧脸,便答道“很好,白白胖胖的,可乖巧呢!”

“那就好。”

沈红绵立即也道“是好呀,这我还要深谢你带我去见福临长公主呢。”

他双臂发力,将人向上颠了颠,沉声又道“不必客气,那也是我二皇兄的孩子。”

“是呀,论辈分,他还要叫你一声皇叔呢。”

“对。”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做的事却非如此,沈红绵夸道“你可真是心地良善。”

她耍嘴皮子功夫,李锐祯也不甚在意,反倒勾起唇角,带着些许笑意哼了一声。

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

应该是心情不错吧?毕竟赶了一个月的路,终于要到了。

既是高兴,不如探探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纤细手指轻扣剑身,犹犹豫豫地,沈红绵又道“李世安,你知不知道我离开兴安城那年,有个小娘子犯宵禁,被砍死在大良街上的事情?”

远处的落日已经隐入山头半张脸,是以,周遭温度便有些下降了。

开春时分和深秋季节,微凉的风,总是有些相似的。

那小娘子,年方十八,被京卫以两箭警告,仍跑的飞快,故此,最后一箭穿胸而过,当场横死。

李锐祯道“她是被箭射杀,并非乱刀砍死。”

是吗?

沈红绵默了默,心里以为他即是镇府司指挥使,必定看过当时京卫的夜行记录,所以才如此了解。

但她想说的又不是小娘子怎么死法的事儿,便接话道“不论是乱刀砍死还是被箭射杀,她都死了,对吧?”

“嗯。”

沈红绵又道“那你可知道,她为何会犯宵禁呀?”

当夜,将那小娘子尸体拉去义庄停放,翌日,她的父亲母亲来认尸,痛哭当场,夜里,更有一男子,使银钱,打点了看门卫兵,伏在冰冷的尸身上,哭了许久。

嘴里嚷着“不该在城外等你,不该妄想带你走……”

这门口卫兵,嘴角平直,一双黑色眸子,望向远方残阳,正如此刻。

李锐祯摇摇头,道“不知。”

沈红绵奋力往上拱了拱,双手环住他,小脑袋往前探,道“我听说,她是有了爱慕之人,想和那人私奔,才会这么不要命的。”

李锐祯道“是吗?”

“是啊,”望着他侧脸,沈红绵小心翼翼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双燕姐姐也有爱慕之人,你当如何?”

“不当如何!”

嘶哑的话音落了,他站直身体,微松双手,将人放了下来。

绕道他身前站定,沈红绵道“你可曾想过,不与她成婚?”

何止想过?

简直日日都在琢磨。

他道“我即已来了达蒙,返回时婚期必是过了,暂时不会成婚。”

说完便走,没问到答案,沈红绵自然不死心,正欲在问,忽地发现二人早已走出山谷,面前一条土路,蜿蜒向前,极目远眺,便能看到尽处有座城镇,越靠近那城,一股子奇怪的臭味顺风飘来越清晰。

沈红绵稍作分辨,便知道是雄黄的味道。

二人疾步而行,进了达蒙城。

一直等在这里的小九迎上来,将二人带进临时开辟的屋子,将这几日的事,一一说了。

三日前,石海做先行官,和沈盛,户部员外郎尚洪,还有小九一起抵达了达蒙。

此时城内富户都已屯粮屯菜,闭门不出,而穷苦人则到山里挖野菜充饥,街道上除了时有送殡的队伍,鲜少有人走动。

这鼠疫严重,感染之后,人先是发热,接着打摆子,不消两日,脖子肿大异常,既而疼痛难忍,最后,吐血而亡。

沈盛到来之后,便派石海去临县将所有的雄黄搜罗来,先熏了身,在吩咐石海在街道两旁,每隔五米,架起火堆,待到烧着时,便将熊黄块子扔进去焚烧,用以随风消毒。

所以,沈红绵才会大老远便闻见了雄黄的味道。

可光是消毒是远远不够的,沈盛又叫石海将城门封了,不许人出城,更不许人离开家,但现下这兴安城已是严重缺粮,有些人家没发病,自然不能饿死,便来硬闯好几次,是以,小九不仅在城门处等着李锐祯,更是做守兵,不允许人出去。

李锐祯道“你家大人呢?”

“他昨日离开去临镇找粮食了。”

“那石海呢?”

“小哥跟大人同去,说是去调兵,沈大人说了,镇上污秽冲天,必须得找人来清理。”

“沈大人在何处?”

小九往窗户处一指,忘了外面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道“沈大人在那面的屋子里做汤药呢!”

李锐祯点点头,随即吩咐小九找来两块子雄黄,在院子里架起火来,熏好衣衫,叫沈红绵也来熏,暗夜星空下,细柴烧着,噼里啪啦做响。

他已问小九要来棉布帕子,遮住了口鼻。

沈红绵疑道“你要出去?”

“对,”他想了想,道“你哥哥就在隔壁做药,你若不想休息,熏好衣裳,戴好帕子,去见他也可以。”

二人相对而站,他似是担心,微俯上身,靠近些,又道“且莫去镇里,记得了?”

黑色棉布帕子上,只有一双黑瞳晶亮。

许是离火堆太紧,烤的热了,沈红绵只觉得耳垂发痒,便抬小手揉了揉。

他又重复道“记得没有?”

沈红绵避他目光,道“记得了。”

他这才吩咐小九带着,急往镇子上的富户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