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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盛大清早便来了忘忧阁,沈红绵正坐在软塌上看内训,因昨夜没睡好,精神便有些不济,蔫蔫的唤了声“哥哥来了。”

沈盛点点头就算应了,拿过她受伤的右手将棉布条子拆了,又重新涂了药包扎好,才问起昨日的事,沈红绵也不瞒他,便一五一十的讲了。

来宣城行宫前,夏双燕刚过世,沈红绵整日郁郁寡欢,沈盛这才将她带来宣城行宫散心,此刻听她说了,心里便生出些悔意,狭长的眸子乜了一眼她裹着棉布条子的手,忍不住又要嘱咐两句,道“如今万岁爷和纯慧贵妃娘娘与我们同在行宫,你行事更要小心谨慎些,切不可再胡闹了。”

沈红绵嘻嘻笑了,拿起塌几上的内训书,道“哥哥莫担心,你看我都读这些东西了,自然会小心的。”

她性子散漫顽皮,自小到大都不爱读这些专责教导女子规矩的书,沈盛见她忽的也求上进,心里又有些不忍,叹了一息,道“你知道便好了。”

沈红绵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打开塌几上的油纸包,挖出来一颗饴糖,扔进嘴里,不忘递给沈盛道“哥哥吃麽?可甜了。”

她不是细心的姑娘,断没有出门给自己备着吃食的习惯,沈盛也不接,俊美温润的脸透露些许疑惑,道“你自己买的?”

沈红绵一怔,心道坏了,忘了这饴糖是李锐祯拿来的了。

她知道沈盛总不喜欢她和皇子们走的太近,便道“我吩咐丫鬟青儿出去买的,可甜了,比兴安城卖的还甜。”

瞧她答话自自然然,沈盛便不再多问,只道了一句,少吃些,免得坏牙齿。

沈红绵点点头应了,沈盛放下心来,起身离开去医堂了。

看了两页书,耐不住眼皮打架,睡着后,又开始做和昨夜相同的梦,梦里她变成了【公主,被可恶的妖怪金毛吼捉去,要她当压寨夫人,她抵死不从,幸而两只白嫩手腕都带了扎人的环子,才刺的那妖怪金毛吼不敢造次。

她醒了,甚觉得好笑,也不大在意,翻身又睡了。

但接下来连着好几日都做相同的梦,她便有些耐受不住,暗下决心,以后无论多有意思的狐妖鬼怪话本子,她都不看了,李世安拿走的也不要了,待回兴安后,定然也要将吴老先生的三字游记送给旁人,免得再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

气候进入十一月,虽还没下雪,但冷风整日吹着,沈红绵便不再去院子里消食,用过午饭,只在屋子里转悠两圈也就是了。

尚双儿身着杏色袄裙,外搭同色锦缎斗篷,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说在马场别院,正在举行马球比赛,要与沈红绵一道去看,沈红绵听了也是高兴,便换了水绿袄裙,披上碧色斗篷,两人将帽子戴了,由丫鬟玉竹引着,手拉手往马场别院行去了。

路上行在宣城湖岸,尚双儿疑惑道“姐姐,你怎地换丫鬟了?青儿呢?”

自打手伤了,青儿便不见了,午间这叫玉竹的丫鬟来了,经过几日相处,沈红绵发觉她比青儿可靠多了,干活也麻利,她便将青儿忘了。

忽听尚双儿问了,便问身侧玉竹,道“你知道青儿去哪了吗?”

玉竹笑笑,答“奴婢不知。”

沈红绵侧头,胡乱猜道“许是有更要紧的主子要伺候,被调开了吧?”

尚双儿点点头,不再问了。

玉竹本是和青儿住在同一间仆房的丫鬟,想起那日早晨,青儿脸色难看的回来收拾东西,说要搬去下侍院住了。

下侍院是给养鸡养狗的小杂役住的,是以她有些奇怪,便问为何突然被调走,青儿都快哭了,只道是管事下的命令,便走了。

不多时,管事来了,吩咐玉竹去忘忧阁伺候,玉竹年纪不大,心却玲珑,怕伺候不好也会被赶去养鸡,便给了管事银钱,打听青儿为何被赶走,管事悄悄的道,青儿有此遭,都是因在忘忧阁不尽心伺候,被七王爷发现了,玉竹听了,谨记在心,到了忘忧阁,对沈红绵的衣食住行,无不尽力。

此刻听沈红绵问了,便更加谨小慎微,路上行着,一颗石子都要提醒几句,待到了马场别院,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别院承长条形,阔三百于丈,四围由青砖垒墙,高一丈半,地面草色青黄,两侧挨次建造竹棚,右侧男席,左侧女席。

沈红绵和尚双儿进来时,马球赛已经打了两场,玉竹在女席找了个空位,抽出帕子擦了四方矮几和圆木凳子,沈红绵和尚双儿便落坐了。

待坐好后,尚双儿吩咐玉竹去打听今日是什么打法,扭头回来,见到与她相邻而坐的沈如意,兴高采烈的打招呼,道“沈家姐姐安好呀!”

沈如意侧目望过来,月白色袄裙斗篷,更显的她神色淡淡,点点头,就算应了。

沈红绵也与她点点头,转而对尚双儿道“莫要大声喊,吃太多冷风,回去你要肚子疼。”

尚双儿欢快的应了,这功夫玉竹回来,将场上的马球比赛讲了。

原来今日有如此多的男子女子来看马球,是因端宁帝亲设了彩头——三枚翡翠玉牌,这玉牌是由玉雕大师陆子冈所制,他琢玉技艺高超绝伦,所制玉牌皆巧夺天工,在大端朝贵族中风靡一时。

尚双儿扭身望着远处由挎刀京卫守着的亭子,便道“玉牌在那吗?”

玉竹点点头,又道“场上分做两队,每队五人,手持黑色球杖的守左侧,手持红色球杖的守右侧,左侧有……”

她话没说完,尚双儿忽的起身,指着远处道“姐姐,我哥哥也在!”

沈红绵顺她所指望去,只见头梳高髻,身着深紫色胡服短打的男子手持红色球杖,跑起马来,颇有凌厉之势。

沈红绵道“你大哥?”

“不是!”尚双儿摇头,坐下道“我二哥,尚如海。”

沈红绵点点头,玉竹又道“小姐,这右侧还有九皇子,”沈红绵目光远眺,见了身着宝蓝色绣团云纹曳撒的少年,认出正是李锐思,便点了点头。

玉竹快速又道“左侧分别是七王爷,还有张大学士的孙子张昌平。”

沈红绵又一一看去,见张昌平身着赤色胡服短打,头戴四方平定巾,脸上有些书卷气,身姿却挺拔,矫健的稳坐马上,手持黑色球杖,将木彩球高高抛起,传给了李锐祯。

这一球距离不近,李锐祯越过与他纠缠的尚如海,接住马球,迎来两席一片喝赞,玉竹还要再介绍其他人,尚双儿摆摆手打断,道“你莫解说了,我们自看吧!”

玉竹点点头,退下了。

且说李锐祯,击着木彩球,深夹马腹,飞驰至球门五丈远,抬臂发力,一举将球送进了门洞里!

“好!打的好!”尚双儿与两侧众人同喝,一时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