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心中憋闷，强打精神假笑数声，最后无可奈何的叹息道：“至于去国子监读书深造，以我家的生活条件难以做到。只能等待三年后，再来济南府一决高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的一位穿戴豪华的老者闻听孙山此言后，脸上流露出一抺喜出望外之色，双眼放光的盯视着孙山不停的打量。
老者有心上前与孙山叙谈，却看到孙山精神不佳，明显流露出萎靡不振之色，便没有开口讲话，而是示意身旁的仆役跟随着孙山三人而去。
李艳不理解孙山为何中了乡试副榜第一名，反而精神萎靡不振？也不知道其中的具体规则，便好奇的询问一路上闷闷不乐，一直板着脸色的孙山。
“山哥，那名老者翁春中了副榜的吊榜尾举人后，差点儿高兴的癫狂，还大喊大叫着遍请宾客，你怎么考中了副榜第一名，反而一点儿也不高兴，一直绷着脸色烦闷不已？”
孙山不想在心爱女人面前丢失脸面，迅速调整好心态，微笑着回应李艳的询问。
“那老者翁春中了乡试副榜第二十七名，侥幸吊榜尾，以他的年龄只能认命止步于春闱之外，可以候缺做一任八九品的佐贰官。即使他不出仕做官，有了这个副榜举人的身份，也足以显耀于乡邻亲戚之间。”
看到李氏兄妹俩一脸认同的神色，孙山愤愤的一跺脚，心犹不甘的大声感慨着。
“而我则与翁春截然不同，年纪轻轻又考了个乡试副榜第一，岂能甘心止步不前，还是要参加三年后的乡试。不过此行也算不虚此行，下次乡试不用参加科试，还落了个副榜举人的身份，也足以向父祖们炫耀一下。”
看到孙山重新振作起来，李镇和李艳才高兴的向孙山贺喜，孙山此时也想通了，不再拘束于正榜和副榜举人之分，与李氏兄妹俩又欢快的交谈起来。
三人一路说笑着返回家中，前边又传来一阵骚乱，有的人还在大喊着：“快看啊，榜下捉婿了。”
明时的所谓“榜下捉婿”，也只是一个囗头语罢了，与宋朝时盛行的榜下捉婿截然不同。
因为宋朝时的举人和会士没有明朝时的地位优越，尤其是明朝的会士不会在殿试时被黜落，被黜落者白欢喜一场后，又得从拔解试进行重新考一遍。
明朝时的会士必定是进士无疑，即便成为殿试三甲同进士也能出任正七品县令，成为赫赫有名的百里候。
再则明朝的举人同样地位优越，不用像宋朝时的举人那样，若考不上进士，还要第二次参加拔举考试。
明朝的举人则是终身制，可谓是一考定终身，不仅能够减免家中赋税，还能私下收人田产，也能做些佐贰官职。
尤其是明初时期，举人出身的官员做到一二品大吏者比比皆是，成为留传青史者也大有人在，才有了中举者兴奋过度发癫疯狂的奇萉之事发生。
明朝的榜下捉婿，是某些豪绅人家有适龄的女子，借助乡试放榜良机与中举者结亲。
尤其是像孙山这样年少中举者，更是抢手货色，能够吸引到多家豪绅为之争抢不休。
可惜孙山早已订下婚约，哪里还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再加上他之前一脸落寞萎靡不振之色，自然也无人与他搭讪交谈。
何况孙山没有在放榜处当场发放喜钱，又一脸失落之色的黯然离去，早已被豪绅人家的奴仆们当作落榜的生员。
又或者是个喜看放榜热闹没有任何功名的少年读书人，谁还会争抢着和孙山交谈，这些人早已把注意力转移到中榜者的身上。
而榜下捉婿的噱头也成功引诱得人们围上去看热闹，更加无人观注到孙山。
李镇之前看到孙山有些不高兴，现在看到孙山恢复开朗的性格，便大笑着调侃孙山：“贤弟，快走吧，小心被人捉去当新郎官，像你这样的少年举人可分明受人另眼看待。”
李艳在一旁捂嘴娇笑，也跟随着哥哥与孙山开玩笑：“山哥，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把你这副榜第一举人视若无睹，否则你还能如此悠闲漫步，早已吓得溜之大吉。”
孙山嘿嘿嘿一阵尬笑，随囗回应道：“跑什么，我就说已经被艳妹捉走了，这就赶回家中。哈哈哈，不过想想也不错，从今后每天都有人管饭吃了，艳妹你可不能欺负我。”
李艳含情脉脉的望着孙山默默不语，许久之后才佯装信囗回答：“好啊，山哥可要说话算话，我保证让你吃好喝好侍候好你，让你乐不思蜀。”
孙山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禀承后世习惯，与李艳开玩笑有点儿太过分，讪讪地微笑着不再说话，将话题引到别处。
李镇在一旁微微叹息一声，想说些什么话劝阻妹妹放弃孙山，可看到妹妹一往情深地望着孙山，又长长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讲说出来。
孙山的失意离去，没有阻挡住贡院处观看放榜者的热情似火，一个个大呼小叫着，似乎是自己中举一样那么高兴狂呼。
尤其是正榜前五名的五房魁首揭榜时，更是高潮迭起，让观榜之人为之如醉如痴。
期间当然也有人中榜后疯狂大笑着几欲癫狂，也有落榜者失意的嚎啕大哭。
更有人心怀不愤，大声疾呼着今科不公平，以渲泄自己落榜后的失望恼怒之情。
而中榜者甚少只占百分之四，落榜者居多占居百分之九十六，二千多落榜生员郁积的怒火，被少数鸣‘不公’的呼声所感染，跟着大声高呼起来。
逐渐演变成每三年乡试必有的保留节目，那就是众落榜考生鸣不公，准备冲击贡院事件。
其实示威者也只是意图发泄一下自己落榜后失意的郁闷怒火，根本没有真正冲击贡院的意图。
若按照以往的惯例，主副考官必亲临闹事现场，温言劝慰后再加以训斥，稍加震慑后又再打温情牌，让众落榜者逐渐恢复正常，平熄落榜后的落寞情绪，慢慢地陆续离去。
可是此届乡试副考官陈一敏自幽禁于贡院住处不出面调停，而主考官鲍锦又因受到陈一敏弹劾而心有余怒，哪里有心思先温言劝说落榜考生。
他一出贡院龙门，便厉声呵斥诸考生大胆犯上，这是要聚众扰事罪，当场便要下令捉拿带头闹事者问罪。
当有考生提出如院试时张贴副榜举人第一名孙山的试卷时，鲍锦更是怒火高涨，冷冷的一番话便驳回了考生的提议。
“孙山即不是乙榜的吊榜尾中举者，又不是甲榜的最后一名，没有必要张贴他的试卷。再有人大胆搅闹贡院，立刻捉拿起来，剥夺其生员功名后，再予以重重治罪。你等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挟众威胁朝廷官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