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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角的联欢会上,法律班只是付玲跳了个舞,其他人都没有表演成。

付玲的独舞排在最前面的,她确实跳得相当好。她这晚上一身蒙古族的衣裙,长发上扎了朵红艳艳的花,化了浓妆,在晚会上可真是技压群芳,她自己也仿佛是一枝热情奔放的玫瑰,众人报她以热烈的掌声。没想到的是卫校的节目刚刚演完,法律班的郭勇还有劭力伟的节目都还没演,主持人就宣布:演出到此结束。林茜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廖光才,他是学生处处长,教院是他带的队。劭力伟一把拉住他说:“不用找。”再后来就是疯狂的迪斯科音乐响起来,几乎把人的耳膜震破。付玲第一个上场跳起来,只有林茜和江飞鸿受不了,两人离开娱乐厅,信步来到湖边。一时,刚才的喧哗消失了,湖水很静,水中有淡淡的月光。

江飞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林茜问他对付玲的看法,他说:“我不喜欢评论人。”林茜就说:“我发觉你很内向,这与你的年龄不相符。江飞鸿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我有过丰富的想象力,但一碰到现实的土地上,我就无能为力。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走出过现实。我本来是上了国家正式委培线的,进这个学校只是一个偶然。我高考没考好,我当时自己都不晓得是重读还是读委培,我妈就跑来给我报名。她本来是到教委招办的,她却走到教育学院来了。结果我糊里糊涂就读了法律班。学法律不是我的初衷,我一心是要学文学的。我从小就喜欢写作,现在却在学什么法律。”

江飞鸿的话引起了林茜的共鸣,她说:“我读高中时也是一心想考中文系的,结果语文没考好,数学倒是考得好,没到中文系,却到了哲学系,当时我的心情可能和你现在一样。”

没容她把话说完,江飞鸿打断她的话:“不一样,你读的是全国名牌大学,我读的只是一个教育学院,以后工作还得自己找,我根本不敢想以后。”

林茜当时是这样对江飞鸿说的:“走一步算一步嘛,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笼罩着月亮的薄雾渐渐散去。月色很好,微风吹拂,银白色的水面上,偶尔飞过不知名的小鸟。

“难得见到这样的月亮。”林茜感叹。

他却说:“只是这湖是假的。我还是对自然景色情有独钟。我家门外就是小河,每当月白风清的夜晚,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石桥上,静静地看那流水,月色。”

正在这时,李琥的声音:“林老师,你在哪里?”

李琥是个落拓不羁的人。他一个月的钱只用得了半个月就没得了,常常在林茜那里借钱,但是他还钱还是很准时的。他喜欢写小说,常常搞出点小插曲来。那次是到林茜的小寝室来,大谈特谈日本的诺贝尔奖得主川端康成以及美国的海明威都是死于自杀,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作家所以自杀,是因为曲高和寡,创作源泉枯竭了,他无所适从,只有自杀了。林茜就反驳他:“托尔斯泰就不是自杀的嘛。他活了八十多岁才死。”

李琥却说:“托尔斯泰不是自杀但是也跟自杀差不多,他八十多岁还出啥子走嘛,不就是死在车站了吗,八十多岁还走啥子嘛,他条件那么好,还要把土地分给农民,硬是有点瓜。”

林茜当时是这样说的,所以你就成不了托尔斯泰嘛。

托尔斯泰的思想超前了几百年。那个时候他就想消除两极分化,就是在几百年后的现在,在这个地球上,贫富不均仍然是很严重的问题。然而托尔斯泰之所以能成为世人敬仰的文学家,也因为他的执着,还有就是他的良好愿望以及为创作作品所作出的努力。

李琥在林茜这里吹了一个下午,后来她下楼时碰到法律班的女生背着书包上楼,她才想起这个下午法律班有课。问李琥咋个不去上课,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今天是宪法课,听老师讲不如我自己看书。他讲课根本没得哪个听他的。你不晓得他在课堂上那样子啊,都恨不得给学生跪到了。他的口头禅就是:我求你们不要闹了嘛。”

这李琥把林茜整得很狼狈,班上同学看她和李琥一路,还以为她纵容他逃课哩。

这时候李琥走了过来好奇地问:“你们在吹啥子呢?”

林茜说:“我在考虑小桥流水人家应改成小桥流水月色。”

他撇下嘴说:“小桥流水当然意味着有月色,你这样一改不是把话说白了吗,一点回味的余地都没得了。还说写诗呢。”

林茜问那几个人呢,他说在舞厅跳舞:“付玲跳舞之疯狂啊,人也长得性感,看到她只想到感官刺激。”话说出来,才想起林茜也是个女的,自知失言马上改口道:“林老不要介意,我给你说话没把你当女的,把你当成我的同类项的。外头舞厅那场合你见过没有?”

林茜摇头:“我从不进舞厅。”林茜对进舞厅的人都有种不可更改的偏见,或真像李敖说的跳舞是那些脚神经比脑神经发达的人干的事。李琥就说:“舞厅里头见到一个过得去的女子,个个男的都想争,争不赢就打,为争个舞伴闹出人命来的大有人在。”

这时有人喊上车了。

回来后劭力伟非常愤怒,他本来是想好好在晚会上表现一下的,结果却是场都没上。他对林茜说:“我爸说了,以后教育学院组织的一切活动你都不必参加。”

林茜就劝他:“也不要那么绝对,学校一、二九写了你唱的草原之夜的,你不唱,我们班不是少了个节目啊。”

劭力伟头一昂:“除非廖光才亲自给我道歉。”

林茜就说:“气量那么小,哪像个男子汉嘛。”

劭力伟的疑心对任何人都是存在的:“我才不吃你那一套,激将法对我没得用。幸好昨晚你也去了,要不然我会疑心你是跟他们串通好的哩。”

林茜就说去问了廖光才,他解释是因为节目太多就砍了些,这个问题也不是我们学校能够决定得了的。

这天,林茜特意请了周大龙到自己那里吃饭。以后找周老师帮忙的事情还多得很,现在的房子还只是一间,主任说一句话,顶得上林茜去说几十句。何敏走后,周大龙找林茜说过让她当自己的副手。林茜主动推辞了。她的原则是自己不当官,但也不惹当官的。钱少些就少些,轻度贫困才利于思考和创作。若是老是把钱和权挂在心上,根本就不是林茜的风格。

为了避嫌,林茜特地叫了李彦洵来作陪。

在电饭锅上炒了两个菜,一早买了些凉菜回来,彦洵就先来了。进门就嚷起来了:“周老师还没来啊,我都饿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课时间了,林茜说:“我们再等十分钟嘛,如果过十分钟还不来我们就不管了。”彦洵这天穿的是件雪青色毛衣,胸前有一个漂亮的白猫图案。林茜说这件衣服好看,彦洵却直说不好看,说:“我妈打的,他们都把我当娃娃看,紧要给我穿童装,我都十八岁了,十八岁都有公民权了。”

林茜也不给她争,说:“你包里头还有没有零食,我好饿啊,周老师咋个还不来呢。”

彦洵包里随时都有零食。她很快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这是一袋花生糖。她一边递给林茜一边说:“经常说我嘴馋,现在看哪个嘴馋嘛。”

林茜平时几乎就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概念,这时吃到她的花生糖才知道原来零食还可以如此美妙。

俩人说说笑笑地吃着零食时,门不知不觉中被推开了。林茜和彦洵被吓了一跳。两人回头看时,原来是周大龙进来了,他解释说:“我搞忘你请客的事了,都在外头吃了碗面才想起。”

林茜忙着让周老师坐下。说道:“你不来吃的话,我给彦洵两个还吃不完哩。”于是三个人就吃饭。林茜这间屋还没有专门的饭桌,吃饭都只有围着写字台。吃了一阵,周大龙指着菜说:“莴笋里头不该放酱油,一放酱油就把清香味压倒了。”

林茜惊讶地说:“看样子周老师对炒菜还很在行,我以为你在家里只吃现成的哩。”

周老师慢吞吞地说:“一般我是不做的,实在没法我才做。这阵中午我都一个人吃,他们都不回来,我都一个人在唐抄手那儿吃碗面。以后我就在你这儿搭伙,反正你一个人也是煮,两个人也是煮。”

周老师的夫人在省建三公司子弟校教书,中午都不回家。

林茜一听大伙这个话,忙推辞道:“哪得行啊,你们张老师跑来骂我的话,我还不晓得咋个办哩。”

彦洵不明就里,只埋了头吃饭。周老师嘿嘿一笑:“她哪会来骂你呢。”

吃完了饭,林茜让彦洵洗碗:“你把碗洗了啊,平时在家里不做事,在我这儿好生锻炼一下。”

彦洵收了碗去洗。林茜就对周老师讲彦洵的趣事:“这个女娃儿简直做不来家务事,那次在这我这儿瓜择豌豆尖她把嫩的那节掐来丢了,她说要把长的留到。”

周大龙大笑起来,他不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大笑也不过就是嘿嘿两声点到为止。彦洵洗了碗就离开了。周老师突然这样说了句让林茜莫名其妙的话:“前晚上我来找你你去哪里了?”

林茜回忆了一下说:“出去了。”

周老师说:“我说你关了门在屋头干啥子呢,灯也是开起的。”

林茜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只得解释了一句:“我走哪儿,灯都是开起的。”

周老师走后,林茜心中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李琥写了篇小说,题目叫最后的辉煌。写的是一个青年开始四处游荡,打架斗殴,后来觉得这种生活没得意思,就开始写小说。但是投了好多次稿,却是屡投不中。一次打群架进了监狱,在监狱中割了生殖器自杀了。

林茜肯定地问:“你在写自己?”他说:“凶,一眼就看出来了。”

“初学者都是以自己的经历为线索的,你把打群架的场面写得很生动。若是没有体会过,不可能写得那么真实。”小说中有一段是:“双方的人一阵混战,突然古成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那些人每个人都手持木棍古成这时候拚是拚不赢的,但是退也退不了,于是把心一横,两手抱住头往地下一蹲,任对方的棍棒雨点般地往身上落。心中只是想,忍过这阵就雨过天晴,”

林茜指着这一段对他说了以上的话。

李琥做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像你那样子说,写土匪不是就要去当土匪,写妓女不是就要去当妓女啊。”

林茜说:“以你这个年龄,编造的东西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就承认了:“你说对了,我中学之匪啊,经常打架。”

一提到原来辉煌的经历,李琥就很兴奋。他承认他受过《变形记》的影响,那个主人公一夜醒来,变成了一只大甲虫。他看过的作品很多,他说:“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日本的大江健三郎。他的长子生来就是个白痴,他伴了长子二十年。他的作品的一个主题就是智残,他的儿子常常成了他的主人公。”

刚说到这里,江飞鸿敲门进来了,说道:“林老,你喊那些人写点稿子嘛,我黑板报上不晓得写啥子了。”

林茜反问道:“你的散文呢?”

江飞鸿的散文文笔非常优美。他说:“你以为每星期就杜撰一篇散文出来么,况且有的散文不宜给你们看,属于我的秘密。”

李琥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还不就是些鸳鸯蝴蝶,小花小草。年轻人写这些东西可以理解嘛。”

他的这句话把林茜逗笑了:“你以为你好大年纪了,口气倒是不小。”江飞鸿也笑了说:“上了年纪也可以写小花小草嘛,本来就是老朽了。”江飞鸿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老朽。

林茜拿出自己的稿子,大言不惭地说:“我这阵写了篇散文,你们可以拜读一下。”

李琥说:“当真有点气魄呢。”

江飞鸿却说:“说不定哪个拜读哪个的呢。”

李琥一把拿过稿子,念道:乡情:离开故乡十八年后,她再次回到了故乡,这是她养她的故乡。年少时欢笑嬉戏的情景仿佛烙在了心底。也是个月光如水的晚上,他说他长大以后去当解放军,他对她说,你喜欢写诗,你就当诗人吧。那句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奠定了她一生的方向。她早就在潜意识中明白自己这一生注定是要远离故土的。

夜晚是宁静的,河水静静地流。月亮还没有出来,乡村的天空只有星星挂在天上,偶尔传来的蛙声打破了沉静的夜。许久没有这样亲近过自然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亲切。田里的秧苗在不知不觉地生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是夏天了,感觉到夏日生命蓬蓬勃勃的生长,生生不息,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你呢,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