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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模式强调外在的实体而不注重心灵的探索,强调环境中个人的地位而不看重反抗环境。爱上一个人,国外的人可以只管问:我内心的感受如何,而中国人必须想到别人怎么说。这是许良光在《中国人与美国人》一书中写的。中国人更在乎的是周围各种各样的关系,中国人脱离了关系网,就无所适从,他会被看作另类,整个人就象是孤魂野鬼。

人们在不断拓展的人际关系中有种安全感,许多聪明人的果敢敏捷都用来不断地寻找新的于他有利的关系,高一级别的关系让他感到更多的安全感。所以现实中的聪明人都会挖空心思地想融入一个群体,一个人单打独斗,在中国要敢为天下先,非得有异于常人的胆量才可能。

这天林茜与何老师约好了到他家去闲聊。到他家时,他正在看新闻联播。何老师是教数学的,他夫人也姓何。

何老师讲话很风趣,他说:“有人说,给知识分子的定义不只是脑力劳动者,应该是对社会有责任感的群体。现在这些知识分子要么就是考托福出国,要么就是到三资企业,关键在于好多地方仍然搞得不太好。有些东西是没法量化的,虽然我搞数学搞了几十年,也许以后什么都可以量化,但现在还不行。那次不是新开的几门课都要听课嘛,徐逸飞那时还是教务处长,要我给自己打分,我拒绝打,他说搞试验嘛,我说既然是试验,我就拒绝搞。他就叫我把意见写到表上去,我写了,书记说我的意见完全正确。化学系那个郑立强,上课上得糟得很,院里却要提他。张书记找到系主任问:‘郑立强表现如何?’系主任如实说了:‘我人都见不到他,尽在外头挣钱去了。’张书记就说:‘年轻人嘛,你不给他压点担子,他就到外面去晃,领导准备给他压点担子。’让他当了工会主席。其实这个人还不是溜须拍马那套搞得很熟。你若说这个人踏实肯干,他就说这种人正好提拔。”

郑立强这个人课不多,但他多才多艺,吹拉弹唱啥都会,老婆秦月是文化局分管明阳市各县的跳舞工作的。两口子都有艺术天赋,经常有地方请到去表演。他们一家人在明阳都是知名人士,当时看应该是名利都有的家庭。

何老师喘气的功夫林茜插话说:“武则天当政时先用了一批酷吏,周兴来俊臣这些人,请君入瓮就是那时的典故。周兴本来是个地痦流氓类的人,他是靠密告发家的,当时他动不动就告某个人谋反,这个人是否谋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把各种酷刑用到人身上,那样刑迅逼供正常人都受不了,后来反对他的人太多了,人们当时说这个周兴用一幅对联来形容: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是:不服不行。”

听到这里,何老师大笑着说:“精辟,不用法治,本来就只有出冤假错案。那个周兴当时把狄仁杰都弄在监狱里关起了。还是狄仁杰聪明,承认自己就是谋反,如果不承认,打都遭打死了。电视里演的,有些还是真实的,狄仁杰想了办法让武则天亲自出马才把命保住了。”

林茜说:“就是,但周兴这个人下场也不好,他造了很多冤案,最后武则天觉得不收拾他不行了,喊来俊臣审他,来俊臣就找他聊,现在有个人有罪,但他不认,你说如何才能让他开口认罪呢?周兴直接就说:这好办嘛,你在一个大瓮里下面用火慢慢烤,把这个人放在瓮里,他不招供才怪了,然后来俊臣就对他说了:请君入瓮这个成语。周兴马上就招了。周兴被流放,在流放途中,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直接被仇人杀。来俊臣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这就叫鸟尽弓藏,免死狗烹。”

何老师这样说:“打天下用武力手段,但治理天下就要用文人了。所以宋朝文化兴旺发达是用文人的原因,但败也败在这个事情上,宋朝不重视武将,像岳飞这些人,再怎么有战功,不敌秦桧一句谗言。不过呢,当时本身岳飞是可以打到金人老窝去的,但是当时的皇帝想的是宋徽宗宋钦宗回来的话,一个是自己父亲,一个是自己哥哥,皇帝位子就没自己的事了,所以要杀岳飞。岳飞不象秦桧那样能够准确地揣摩圣上的意思。”

林茜接过话说:“不过,秦桧这个人下场不好,死后不久,岳飞评反了,在杭州塑的岳飞和秦桧的塑象秦桧是跪在岳飞面前的。”

郑院长是从一个中师调过来的,这是个真正的学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援助发展中国家的教学活动,他都参加过无数次。他讲学可以用英语直接讲。他调到教院后根本不受重视,什么推广普通话,还有精神文明方面的问题就让他去讲。他在数学方面造诣很深,不仅如此,对中外文化也很有研究。郑院长后来调到飞行学院去了,在那边是当图书馆馆长,这也许是战略上的退却吧。想到这里,林茜说:“太正了,是融入不了圈子的,郑院长是属于搞学术研究的人,根本不会搞关系,现在这种环境,他当然就会觉得自己的没有用武之地。”

何老师最推崇郑院长了:“要不是郑院长懂数学,我和何世学的矛盾还没法解决。我和何世学一人教一个班的解析几何,他说好了我出题的,考试的时候他把题换成了他出的题,结果拿到考场上题有的出错了,我班上的学生对我说,何老师把考试题都拿到自己班上讲了的。我说不要乱说啊,这可是个原则问题。学生说是真的,他混在他们班听了的。我就把这个学生带到郑院长那里去,当着郑院长的面把这个情况说了。后来我就对郑院长说,要么我以后不出题,要么我出了题不要他签字,我又害怕他脸皮厚,跑到教务处自己拿了卷子签字,我就在签字那个地方写上:在何世学没有作出检查之前不准签字。”

听到这里,林茜哈哈大笑道:“有脾气!”

贺老师又说:“若我在你们系里非把周大龙弄下来不可。我们系里评曾宪梓奖候选人的时候,选了我的,何世学却跑到上头去把我说得坏得很,也没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他专门做这种手脚。我就给领导写材料,一条一款清清楚楚,名字也落上,我从来不写匿名信,这样折腾几次,他科主任当不下去,只好下台。”

林茜就对何老师说李院长和图书馆馆长张兴华吵架的事:“张兴华害怕图书馆垮了,不要工会把健身器材往楼上抬,李院长还说死了人他去坐班房,不要张兴华管,还把张兴华往门外推,张兴华写了辞职报告,说不当馆长了。”

贺老师听了就说:“李策这个人说话完全象个老粗。”

贺夫人一直静静地打毛衣,这时也插话说:“他本来就是厂里来的,把你们当工人一样骂。”

何老师接着说:“我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他只给我报一半差旅费,后来我就把这个情况写信给黄兵(当时的市高官)说了一下,黄书记都说按教育学院的经济情况,知识分子参加学术会议,可以承受得了,应该全报。让张书记处理这个事。当时张书记还没有正式调到教育学院来,他就说给主管此事的副院长说一下就行了。按理说态度很明确了,我去找到李策,他说:‘你去告了又咋个,还不是转到我抽屉里头来了,我说不报就是不报。’我当时也冒火了,我给他说:‘因为你是共产党员,是教育学院的副院长,我才找你解决问题。若你不把自己当院长,我也就没必要和你谈。’说完我就走了,再没找过他。”

何夫人说:“我懒得去争,不就几百块钱嘛。”

何老师也说:“少了那几百块钱我也不是过不下去。

九点过,林茜告辞出来。心里有些郁闷。

林茜不知怎么就加快起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她是最自由的,母亲生她时是情绪最好的时候,那时经济条件都好些了,林茜的两个姐姐都遇到过粮食关,困难时期在幼儿园都吃不饱,大姐很懂事,她回家对母亲说:“妈妈,我吃点你的菜菜就是了,我不吃你的饭饭哈。”幼儿园老师教过娃娃不要回去争大人的饭吃。父亲说起二姐小时,照过一张照片,一只手拿着一张大饼子在啃,父亲说就是照相都不能让她把饼子放一下。林茜和欣欣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们都没经历过困难时期,家中不说生活好好,至少没挨过饿,林茜是在比较自由的环境中长大的,母亲试图把林茜身上狂妄的特点克服下来,幸好林茜主要的时间没在母亲身边,再加上她天生的叛逆性格,毕业时无论如何选择离家远些,她还没被打磨得圆滑世故。后来人们常说心有好大,舞台就有好大,什么事情你想都不敢想了,就只有做个唯唯诺诺的人了。你如果只知道守着父母亲过下去,那这辈子就画地为牢了。父母没事就控制儿子,你若心甘情愿得点钱,那你一定不会有什么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