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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大姐对林茜说:“这个秦老二说得简单,我哪会做送礼那一套嘛,我们对儿子都是说的要他凭真本事自己在社会在去闯,你只晓得靠在父母身上,哪会有出息嘛。况且这个事情我真的不敢做,我收他几万块钱的礼,办成了倒好说,万一办不成呢,不是说我把钱吃了。这个老二,他该喊他儿子学习上多用点心,而不是找关系走捷径。”说得林茜点头,况且求人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开口,林茜和大姐都不是会搞关系的人。人家给你办了事,二天喊你还人家人情,你咋个还得了。二姐夫家有关系,二姐夫的兄弟何安华办事能力就很强,他时常在外面应酬。办什么事都顺风顺水。以至于何哥张口闭口都会提我们老三又如何如何。

吃罢饭,收拾好碗筷,就摆了几桌牌。几个男人汪哥何哥欣欣老二都跑到门口去打刁清,本来这个小红的工作就是守门,几个人顺带着把门守了。就是三张牌比大小。林茜和二姐妈,还有老汉一家人凑在一起打麻将。小红和老子的二媳妇林小珍还加个小红的表妹四个人也凑成一桌麻将。大姐一般是不喜欢这些打牌的事,她去看她小学的班主任乔老师去了。

几个人打牌,输赢不大,先是林茜赢几块,后来又是二姐赢几块,如此反复了几次。妈说:“这个刘锦还是记情,她小学时候的老师她都还记到要去看一下。”爸说:“我原先的学生还是经常要来看我嘛,现在学生都老了,每年县长都要来看我哩。我们老资格的离休干部,县上对我们还是可以。西妹,你们过年发得到好多奖金?”林茜还没说话,母亲干涉他说:“你管人家西妹发好多奖金嘛,人家还在上班,你一天退了休了颐养天年的人了,你工资那么高,我虽然不高,但比起人家那些做点小生意的人来说,就是我们那儿守门的那些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好得多了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满足得很了。”

林茜也就没正面回答父亲关于自己奖金的问题了。这个父亲属于很固执己见的人,有次母亲说到父亲经常给欣欣买这样买那样时说,你爸说的反正他死了那些钱还不是他的。林茜心里就想,反正不要想用老人的钱,但是你老人也不要把我的钱都拿去平均给兄弟了,毕竟一个人一个家庭,这个经济是以自己的家庭来核算的,自己还有个儿子要管,不能净做些给兄弟锦上添花的事,也大方不起。

父亲又说:“我们老干局的人在说要调整工资了,说是涨幅还比较大,我们好久兑现呢?”

听他紧说钱的事,林茜就回答他说:“你一天净在说钱呢,我给你说,老年人要戒得,啥子得,不是道德的德,是得到的得。你现在的收入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你一个月几千了,你晓不晓得,有些企业不景气,上班的人收入都可能还没得你高,没得可比性。你只要把自己身体搞好,有个好的心态比啥子都重要。”

父亲抢白林茜说:“我咋个心态不好了,我每天上午都要写三篇毛笔小楷,你们哪个做得到,我每天下午都要到老干局去耍,先打乒乓,打了乒乓又打麻将。然后就回家去了。我那个老朋友,李志家,他自己身体还是好,晓得咋个他老婆多早就痴呆了呢,她原告还是专门画画的。把李志家弄得恼火得很。”

妈在旁边接下话说:“所以我天天都要出来走一趟,我每天到公园都带了两份报纸,经常看这些报纸,接触点新事物,也不得痴呆了嘛。”这也是林茜欣慰的地方,父母虽然脾气不合,但是两个人的认知水平林茜还是放心的,他们不会痴呆。经常读书看报,母亲随便到哪个地方都有聊得拢的朋友,哪可能痴呆嘛。妈就说:“文娟的妈就恼火了,我给她取的绰号叫乖妹妹,这个陈老师长得多乖的,我喊她乖妹妹,我们一起耍的,也喊她乖妹妹。经常我们到农家乐活动喊她去,喊十回她去不到一回,她省得很啊,净要把钱攒到不用,我想得通,儿孙自有儿孙福,该用就要用,不要只晓得攒钱,你再攒得多,死了几个子女分的时候,还在嫌说这个死老娘才给我们攒这点呢。我一点都不攒,他自己还是要过。我看到好多争家产打得不得了,脑壳都要打烂,我就想自己要对得起自己,该耍就要耍,老的身体好,对子女就是最大的好了。西妹,该是哈。”

见喊着自己说话了,林茜答应道:“就是,你自己用不着节约,反正我是没想过要用老人的钱才过得去。”妈又说:“不管咋个,我给我们张涵还是要留点遗产的,再咋个吗我们房子还是有一套嘛,还是要值些钱嘛。”

正说话,蓉蓉来了,这蓉蓉长得个子高挑,五官皮肤都象极了刘家的人,蓉蓉曾数次问她爸,她是长得象爸呢还是象妈,何哥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你肯定长得象你妈才好看嘛,长得象你爸就来电了。确实如此,何哥一家三兄弟都是长得五官粗犷,兄弟和哥都是肚大腰圆,只有老二瘦点,但他是因为吃出糖尿病了才瘦下来的。何家兄弟三个生下的儿女,长得秀气的就只有蓉蓉,因为那两个兄弟娶的女人都是比较粗壮的,当然随便象哪个都秀气不了,而何哥娶的是刘家二姐,只是有个眼睛不好,但二姐的长相皮肤都是三姐妹中最好的,二姐秀气,鹅蛋脸,白里透红的皮肤,不胖不瘦的身材。蓉蓉呢是把两家的优点都集中了,个子高又不胖,比起她妈又更胜了一筹。怪不得蓉蓉奶奶喜欢她得很,经常背着那两个孙女孙儿说蓉蓉是何家的碗面子。

见蓉蓉来了,林茜喊她和张涵耍,自己好一门心思打牌。

这一盘,父亲杠了三杠了,他又做的大对子,若是和了的话,就是极品了,每个人要给十六块。正在大家都紧张的时候,结果他杠起一个牌点了林茜的炮,林茜大叫道:“杠上炮!”

母亲和二姐也松了口气,都说林茜解放了他们,林茜吩咐蓉蓉:“你好生把张涵带到,我赢了钱给你分。”

二姐笑道:“对的,暑假你到茜姨那里去,她打牌你就跟到分钱。”

一听这话,林茜认真地说:“我平时又不打牌,要分钱把张志明跟到,他天天都打。”

几个人一边打牌,一边闲聊。林茜问妈:“听说秦老二和林小珍离婚的事都闹到法院去打官司了啊?”

妈就把事情的缘由细细地讲给林茜听:“这个老二认得到外面那女子几年了,这女子是在外头当小姐的,家里头穷得很。哪晓得老二当真了,紧说这女子对他好得很,要和小珍两个离婚,前几年老子就在说这个老二天天都在开车挣钱,结果随时随地都在说没得钱,小珍问他钱到哪里去了,他就说修车子了,一个零件换一下就要几百。当时你们老子心头就有点疑惑,未必天天都要修车子吗,修一回吗还是要管好久嘛。后来这儿小珍偷听到他给那女子打电话,才晓得了。结果他好久都不回家,老子给小珍两个打听到找到那儿去,这娃不晓得咋个的,把自己姓都改了,他说他自己姓张,名叫张强,没结过婚,哪晓得老子和小珍两个找到去,戳穿了他的谎言,儿子都在读初中了,他还说没结过婚。他自己气得很,说老子她们丢了他的脸,到法院去打官司,起诉离婚,哪晓得他连打官司的钱都没得,这钱都还要老子出。他自己算了,不离了。就回来了。”

林茜说:“蓉蓉还要我帮助教育一下秦伟,原来老二自己乱七八糟胡搞一气,那个儿子哪不受影响嘛。他还说外面那女子对他好,当小姐的哪个给钱就对哪个好,这点都分不清楚。”

二姐也说:“就是,说是他发现只要他没在,那女子还是又要到外面去乱找,他自己也觉得没得意思,才算了的。说老二开头都准备要给那家人修房子了。”

妈接过话说:“就是,你们老子她们找到去的时候,秦老二住的都是鸡圈。他就是说这家人没得房子要给人家修。”

旁边林茜的老汉听得发笑,说:“这个老二一天在做啥子,自家楼房修得那么好,跑到人家屋里去住鸡圈。”

妈正说着:“他很弄了些钱给外头那个女人,自己把自己搞得恼火了,紧以为屋头的讨厌了,找个新的就好了啊,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打着牌,时间过得快,这天冷得很,几个人脚下都是放了一个烤火炉的,快四点时炉子一下熄了,林茜对小红说:“是不是跳闸了,你去看下吗?”小向和另外一桌正打得上劲,她回答道:“我们这儿哪得跳闸嘛。”说得很肯定,林茜就没再说啥子,然后几个人就在又没得灯又没得炉子的情况下打牌,把人都打得冰欠了。直到六点钟了,底下的几个男人都上来要吃饭了,林茜问他们,说一直都有电啊,然后欣欣才去看楼梯口的电闸,果然是跳闸了。当时林茜知道心里就不高兴,心想你这个主妇当得太懒了,喊她去看一眼她硬是不去,把几个人冷了两个多小时,岂不冤枉。到吃饭时,林茜赢了十多块钱,分了六块钱给蓉蓉。

这时父亲自己回去了,说是吃不惯这些太油的东西,回去下点面,加点菜叶子就是了。妈说一句:“这老汉硬是一点都不随和呢。”小向也喊:“爸,马上就吃饭了,就在这吃了再走嘛。”父亲不管非自己回去了。

大姐也回来了。说了几句她去看老师的事。妈表扬她说:“我这个大女表现好,记情。小学的老师还记得去看。”

小红把中午剩下的菜热出来,中午本来做得多,但是没得啥子蔬菜了,看着桌上全是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香肠腊肉都要冻住了,林茜不晓得去拈哪样,倒是张涵不挑食,舀碗饭,往碗里拈些菜,他都能把肚子填饱。不象有些惯坏了的孩子,这样不吃,那样不吃,还给你往外扔。林茜就对小红说:“你去捞点泡菜出来嘛,油得很,哪吃得下去嘛。”

这天仍是摆了两桌,那桌仍然是要喝酒的。二姐刘敏过去叮嘱何哥:“你晚上就不要再喝了哈,你中午就喝了的,一天的热量已经超标了。”

何哥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晓得,汪哥、老二这几个难得在一起过个年,偶尔喝点有啥子嘛,你硬是操些空心。”二姐正欲开骂,何哥女儿蓉蓉也过去说他:“爸,你血糖的问题要自己自觉,你没看到健康杂志上讲酒是高热,酒都是粮食烤出来的嘛,烤一斤酒要好多粮食啊,喝一两酒比一两饭的热量高得多,血糖控制不好的话,后果很严重,”正待要说下去,老二接过话说:“这个蓉蓉呢,大过年的说些那些事情来吓人,医生的话你都信得吗,医生说这样吃不得那样说不得,总不能把饭都戒了嘛,我们没喊你爸干,他随意就是了。”

何哥也借坡下驴地说:“就是,你们老汉晓得,过年了这么好的酒我再咋个吗还是要喝两顿嘛。喝了我自己晓得跑到公园里头走一个小时,你不要说,我只要吃了饭就去快走一阵,血糖马上就降下来了。”汪哥也在旁边说:“何安银用不着怕,现在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忙到在研发治疗糖尿病的药,说不定要不了好久,打一针下去就能彻底根治了。”何哥满脸是笑地说:“就是,要不到好久,我们这些问题都彻底解决得了了。我又可以多喝两杯了。”

张涵听到这些人说话,说一句:“舅舅这儿热闹,秦二爸,”那边秦二爸听到喊就朗声应道:“涵涵,喊秦二爸做啥,喊秦二爸多喝两杯吗。”

张涵没说话,林茜帮他说:“张涵觉得秦二爸这个名字喊起来好听。”

秦老二说道:“我们开年运气硬是要来了,张涵喊都把我们喊来转运了。”

这桌小红去捞了碗泡菜出来,没几下,泡菜就吃光了,林茜说:“中午太油了,晚上吃些泡菜刮点油下来。”

那桌秦老二也开始发现菜吃不下,高声叫道:“向师付,你给我们弄点泡菜来嘛,这桌上净是肉,吞不下去的嘛。”

这小向却这样回答秦老二的:“这个泡菜我要留到明天吃的。不给你们吃。”

林茜当时就想发火了,但想到今晚上还要在这里住,忍住没说话。那边秦老二本来和小向平时很熟,又开始说:“你硬是啥子主人家啊,泡菜都舍不得给我们吃点。”

小向却仍不为所动,说:“今天就是不给你们吃哩。”

还没等秦老二再说话,林茜一下给小向发毛了:“你今天要做啥子呢,我给你说,今天下午我就想骂你了。那阵停电我喊你去看一下,你不去,你紧说不得跳闸,结果我们遭冷得瓜兮兮的,一直冷了两个小时,今天是在你这里,你是女主人,如果是在我那儿,有啥子事情都是我管,现在人家喊你捞点泡菜你都不肯,你想做啥子,硬是不骂到你身上你不晓得厉害呢。”

那桌的人一听林茜毛了,忙着过来劝,秦老二对林茜说:“茜姐大过年的生啥子气啊,向师付给我俩个平时开玩笑搞惯了,她是闹得耍的。”

这边小向忙着把泡菜端过去,这场风波才平息了。林茜后来想起前几年,欣欣他们分了房子,妈让他们请客,他们不请,还是林茜跑到去骂了小向一顿,大家才吃了一顿饭,后来对大姐说:“你看,我今天又给你们骂了碗泡菜来吃。”大姐说句:“我们家里就这个三辣子骂得出来,人家小红还是可以,一个家里要以和为贵嘛。”林茜不理她,心中想你啥子事都和稀泥,不要哪天你和不进去了,你都不敢开一声腔,你不是自己在那儿一个人悲哀啊。

吃过饭,秦老二在桌子上大讲他们秦伟如何不肯学习,让他如何头痛,没得文凭,想进个好点的单位,困难得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林茜说了句:“秦老二,你原来读书就不想读,你还想你儿咋个努力学习。你自己说家里有没得一本书嘛,你家长自己书都没得两本,你要想子女能够出落成人中龙凤,哪有那么容易啊。”一句话把秦老二说来没得话回答茜姐了。当时林茜这家人经常在秦姑爹家耍,每次吃了午饭都是林茜父亲出风头的时候,他就讲历史上的经典,什么三国,什么春秋战国时候的典故,林茜和二姐兄弟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听,虽然听过无数次,但只要老汉讲课的兴致来了,都不会走。考不起大学的蒲松龄写了的一副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斧成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里的故事父亲讲得头头是道,卧薪尝胆是越王勾践的故事,越国差点被夫差灭了,勾践发奋一定要来个东山再起,睡都是睡在柴草上,天天都要尝一下苦胆的味道,并让手下提醒他,勾践,你忘了你的耻辱了吗,如此下来,反而把吴国灭了,带领越国强盛起来。不过林茜一直喜欢不起来蒲松龄,考不起就算了嘛,他非要考了五十六次,意味着考了五十六年,考得成了酸文人了。他写的文章都是些鬼怪故事,报仇报恩的事情充斥其中,好多人脱离不了报仇雪恨的事,太老套了。因果报应在莎士比亚那里还算得高大上,因为那时还是属于氏族社会生产关系占主导地位的时候,到了雷雨,仍然是老头作了恶事,最后报应到他两个儿子身上,雷雨最后是几个年轻人都死了。大少爷知道他爱的人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后自杀,四凤在雷雨天往外跑,踩到电线,二少爷去拉四凤,两个人都触电身亡。最后只剩下三个老年人,一个是老爷和他现在的太太以及一早抛弃了的女人。

但秦老大和秦老二,听了两分钟就如坐针毡,摩皮擦痒,秦姑爹压也压不了。两个兄弟都考不上,老二头脑灵活些,长年在外面跑运输。老大就只有在乡里开了个馒头店,偶尔到外地去做阵卤菜生意。儿子读书都读不进。

欣欣对老二说:“你不要给他说那么多,你开车的时候就喊他坐在驾驶室坐一个夏天,他自己晓得恼火,就晓得多读点书了。”

妈听到老二紧在那儿说儿子,干涉道:“老二,不要说了,快把你妈搭回去了,晚了路上不安全。”

过后欣欣悄悄地在茜姐面前说茜姐不应该当着秦老二说他原来读不进书的事,说你揭他的老底,让秦老二没得面子。林茜才不理欣欣的话,她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本来你秦老大秦老二都是读不进书的人,还指望儿子能够如何做份体面工作,不是不可能,而是可能性不大,就象是海底捞针,是种抽象的可能性,如果海底有针,探测技术非常先进了,海里的针就可能捞得起来。有种体种,无种不生,你要有喜欢学习的习惯,天赋也够,才可能出人头地。你成天如果只知道埋怨,那是成了不材的。

正在这时,突然发现张涵不见了,原来他跑进欣欣的卧室把门反锁了。这个门的钥匙也没得,把人吓得,生怕他翻窗子惹出事来。林茜和大姐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秦老二二话没说,站起身,就要从阳台翻过去,妈紧张地问:“老二,你喝了酒的,得不得行啊?”老二回答道:“那点酒算啥子,我脑壳清醒得很。我一个人依得喝的话,随便一斤都没得事。”说着搭着凳子上了阳台,转眼间就翻到卧室把门打开,把张涵带出来了。

众人这才散了。

第二天是在二姐家去。一早起来小向就嘴里骂骂咧咧地骂个不停,一会儿数落欣欣没扫地了,一会儿又是洗脸帕没拧干了,把林茜听得很不爽。心想你当真是那种人们说的清脸婆娘红脸蒜,早晨起来骂团转,骂完了回来吃早饭的人吗。吃了早饭,林茜不想听这个女人再说,就约着欣欣带了张涵走下楼,刚走到楼下,这个小向就打电话给欣欣说:“你还没洗碗就走了呢。你回来把碗洗了。”林茜在知道了,喊欣欣打电话转去:你今天把碗洗了呢,洗了看得不得死个人来摆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