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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茜办学校的事情教委一直卡起来,后来林茜通过转弯抹角的关系找到了明阳市长,这个市长与林茜的一个学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市长批示让教委批准林茜办这个学校。教委的人找到林茜时,态度与以往林茜去找他们各个部门办事情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个姓刘的一个处长见了林茜就问道:“林老师,你去找了市长啊?”

林茜回答道:“就是找了徐市长。”心中立刻紧张起来,不知是不是把教委的人得罪了。

刘处长态度极为谦卑地说:“徐市长给我们作了批示,让我们协助你办特殊学校,这样嘛,林老师,这几天你就到基教处办手续。”

听到市长批示,林茜心中感到一阵喜悦,但又觉得这不是把教委搞得很被动啊,把教委的人得罪了,也不好办事。就立刻道歉说:“哎呀,刘处长,这都是为了娃娃可以有个学习的环境,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找市长的。”

出来后林茜心里想,本来我不该道歉的,这个学校应该是市上办的,因为教育法规定,30万人口的城市本来就应该有一所特殊学校。现在市上没办,我私人来办,你们还不支持。林茜心中已经很觉得自己委屈了。

办这个学校是要交保证金的,按规定办一个学校保证金需要三万,但林茜当时一个月工资只有两百多块,哪里有三万,最后降了标准,改为收七千块钱的保证金了。这七千块钱哪里去找,也是个难题,林茜刚刚买了房子,第二次交钱都是在大姐二姐那里借的,还用公积金贷了些款,才把房子的事情了了,当时房子买成两万,过了二十几年,这套房子升了十几倍的值。大姐那里不要想借,她明确表态坚决反对林茜办学校。林茜对老王一说,她马上答应借两千。但老王说她的钱是存的定期,如果提前取出来的话,利息就要受损失,林茜就说:“那我就把你该得的利息付给你嘛。”

然后又给文娟打电话,(此时文娟和老公还在bJ开餐厅,生意还很好,比较富裕。)文娟一听说借钱的事,立刻答应借两千五。林茜感激地说:“我一下还不了给你哈。”

文娟大方地说:“这个钱算是资助你的,哪个要你还啊。”

林茜忙推辞道:“说好了要还的,借归借,要归要。”

文娟说:“你给我俩个客气啥子嘛,我们李小鹏说了不还,他平时打盘麻将都不了。”

还差三千,林茜找过白丽云,这个同学是林茜大学室友,说起经济实力,这个白丽云在班上的女同学中是最有实力的。本来这个白丽云在省上党史研究室,八四年出来干了几年,觉得在这个研究所富不起来,眼看着很多做生意的发了财了,她就辞了职下海了。她是在农村比较穷的地方出来的,在大学期间她家庭条件比起很多同学都差,但她衣服的数量比起很多城里同学都多很多,当时林茜觉得自己家里和大姐两个人有三年同时都在读大学,一年下来,能够买套衣服过年就算不错的了,但白丽云衣服那么多,应该是家里想方设法都要给她拿钱买衣服。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所以林茜想到这是给残疾儿子办学校,不说赞助,借两千块钱应该不会不借。哪知道林茜借钱时偏偏她一个是最有钱的人拒绝了林茜。她说的是她虽然现在有些钱,但这些钱都是用在生意上的,手中并没有多少现钱,最后很客气地说我在同学那里去帮你问下嘛。

还差三千,就只有找张玉兰了。张玉兰与林茜是大学同学,两人同住在一个寝室,几年的时间都形影不离,小张本来是分配在一个县党校,后来结婚后命运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个丈夫本是个医生,后来调到省上一家种子公司。这个吕明的父亲是省委领导,当时虽然要退休了,但关系还是有些的,找了点关系把张玉兰调到省农业干部管理学院了。在这个学院小张还是很清闲的,上点哲学课或是***理论课,她是一种贤妻良母女人,除了把工作搞起走,主要精力都花在家里的。

林茜一打电话说借钱,她没说其他,就问一句:“借好多?”

林茜说三千,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找了几个都是外地的朋友借钱,林茜想也没想过找江燕萍借。江燕萍在林茜的朋友中是最有钱的,但她也是把钱捏得最紧的,与人打交道张口闭口都是用钱来衡量的,渐渐地林茜就觉得两人之间有一条鸿沟,向她借钱的话,林茜害怕如果老是还不了,把江燕萍整出心脏病来了,她只要想到钱还在外面就坐卧不安,心老是回不了原来的位置,不得心脏病就怪了。林茜在现实中当然知道钱的重要性,但她自己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钱不是她的终极目的,她的理想远远不是用钱来计算得了的。

钱的事情解决了,林茜把这些钱存到教委名下的储蓄所,表示自己有能力办这个学校。在报上看到了报道了几次的智障康复中心,就与张玉兰约好抽空到这个中心去考察下。

这天早晨,六点过点,林茜家的电话玲声把她吓了一跳,因为这个时候打电话一般只可能是张志明,这阵张涵一直在他们那里,林茜条件反射就想到是不是张涵出了啥子事情了。接了电话,张志明在电话里说白丽云死了,是车祸死的,当天就要在省城举行告别仪式,他说吃过早饭他就开车来接林茜去参加。本来林茜这个明阳挨省城近,一个多小时路程就到了,但林茜一直都是喜欢清静的人,除了经常回娘家,不喜欢随便走动。这次一听说是白丽云车祸死了,马上就说:“我不去,我看到那个血糊糊的心里恼火得很。”这是真话,前两个月毛毛车祸死了,林茜到火葬场去了的,虽说整了容,但林茜本来就怕见血,回来后一个月都不舒服,睡觉都需要吃安定。不是记她不借钱给自己的仇,而是实在不愿意看了回来心里不舒服很久。

这天林茜也没法看书了,更不要说写什么文章了,后来打了电话问张玉兰,她说她去参加了,虽然头是包起的,但还是看着吓人。小张说白丽云一家人哭得在地上抓都抓不起来了。这家人当然要哭了,这个女儿是家中最冲火的一个,只她一个人考了大学出来,单位本来不错,稳定,旱涝保收,后来三十出头就出来做生意,她应该还是很有生意头脑的,只几年下来,资产都几千万了,九几年资产能够达到几千万还是要有些本事。已经在准备生产大商场的自动电梯了,正往另一个城市去谈合作事项,回来途中司机车开快了,撞了一下中间的隔离带,然后小车对着前面的大货车就冲过去了,小车钻到了大货车底下,当场白丽云就丧了命,开车送了她命的司机只受了点轻伤,医生抢救只是了下亲属的愿,实际上当时已经没了生命迹象。林茜后来听说这个白丽云公司里面都弄了些她的各种侄儿男女,重要岗位都是她的亲属把持着,家族企业是最难搞的,司机是她哥哥的儿子,林茜就想你请司机应该请个稳重的人来开车,而不是只想着照顾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农民意识把她命都送了。她死了,她老公是最高兴的,因为两个人已经分居几年,正在谈离婚的事。白丽云的资产是属于婚姻内夫妻共同财产,男人要分多数。你这个人是挣钱的命,没有花钱的命。这个白丽云三十多岁就皈依了的,死后葬到看风水的说的某个山上去了。还不到四十岁,是还是可惜了。

这天林茜在图书馆看了阵书,又到四楼去见江燕萍,江燕萍看到林茜来,热情地说:“你又好久没到我这儿来了,快来坐,喝不喝水,我给你到点。”林茜坐下,一边江燕萍用杯子盖子分了点水出来递给林茜。还没容林茜开腔,她就说:“我给你说嘛,陈大川他们那个老三跳了楼了,”

听到这里把林茜吓了一跳,忙着问:“他跳楼做啥子呢?”

江燕萍对林茜说:“就是昨天才跳的,跳下来当时就把腰摔断了,跟到就弄到市医院去了。我给你说嘛,这个陈老三本来自己身体不咋个好,他有肾病,医生一早就说过他这种情况最好不结婚,他不适合结婚,他不听哩,自己耍到一个结了,他两个感情还是多好,娃娃也没带,晓得咋个那个媳妇前天晚上还好好生生的,咋个第二天早晨起来人已经都没得事了,找医生看了,说人都死了好久了,检查下来,结果那女的一早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这个事情是把陈老三瞒到的,哪晓得那晚上两个人在一起又亲又笑的,陈老三就睡了,第二天早晨才晓得这人都没得了,陈老三就气得很,陈大川正开了车去接那女方娘家的人,这边他兄弟就从他们自家楼上跳下来了。把陈大川的喉咙都急哑了,丧事还没办,又把兄弟弄到医院去治。”

林茜问:“跳下来有没有把哪里摔到嘛?”

江燕萍回答说:“咋没有呢,医生说多半都要坐轮椅了,医一阵看嘛,医生说看腰杆上弄钢条固定起,得不得行。”

林茜就说:“他跳啥子嘛,跳下去好痛嘛。你没摔死,颠转整个瘫痪不是又给家里添麻烦啊。”

江燕萍回答说:“就是嘛,那个女的死都死了,你去跳了楼她也活不转来了,况且那个二楼跳下来又是掉到泥巴里头的,哪拌得死嘛,硬是这个老三只晓得惹是生非,一早人家医生都说了他结不得婚,他非去结,那个女的肯定自己晓得有病,没给他说,他们两个才结了没几年,一早我们都该想到的,这个女的身体肯定有问题,咋个一直都怀不起娃娃嘛,她肯定是不敢怀,一直悄悄避到孕的,她心脏病哪敢生嘛,生娃娃把命都生到没得了。你说也是,她硬是不结婚还好些,两个人一亲热了激动起来,那心脏就跳得歇不下来了。不是结个婚把命都送了啊。”

林茜就给她说:“各人的命只有那么长,不是我们班上最有钱的那个女同学,还不是死在车祸上,四十岁都没得就死了。我不是准备办学校找她说借几千块钱呢,她一口就推了,说她的钱都是压在生意上的。这些有钱人咋个越有钱越把钱看得重呢。”

江燕萍听林茜说了这个事情,愤愤地说:“这个人就该死了,那么有钱的人为了残疾人的事情不说借了,她本来就该捐点钱给你。这是做善事的嘛,你看现在命都没得了。”

林茜就对江燕萍说:“就她不借给我,我心里还是有点梗起的,但想来想去,人家有钱了,如果都找人家借钱,人家也遭不住。只是后来我听到同学说,她借了80万给我们小组一个叫何渝的男同学,那个男同学说做啥子冷冻食品,结果做一回蚀一回,完全没钱还她了。这次她死了,说最高兴的是那个男同学,但又有人说当时打了欠条的,白丽云家头的人到处找这个何渝,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心头就想,给我几千块钱都不借,给何渝一下就借了八十万。”

江燕萍说:“就是哩,她肯定给那个男同学关系不一般,一下借了八十万。你们那个男同学原来做啥子的嘛,不是做生意的料,非要去做生意呢,他以为是个人做生意都要赚钱啊。”

林茜就说:“这个何渝原来和我还是一个小组的,他那样子就是一个耍娃儿样子,当时穿个多大的喇叭裤,留的头发也长得很,比起有些女同学的头发还长,后头看以为是个女的,但前面一看呢又长有胡子的嘛。他当时给我的印象就是神经兮兮的,有几次我们辅导员跑到班上来喊,同学们不要上课了,何渝失踪了,赶快去找他。我们就课都不上了,去找他,结果他失恋了,跑到图书馆后面的长凳上睡着了,我们找过他三回。”

江燕萍说:“这个人不晓得在做啥,大学里头失恋吗正常得很嘛,失回恋就要失踪了,把你们找到都不想找了。他这种人不找也没啥,他哪得自杀嘛,失恋了重新耍一个跟到就从失恋中解脱出来了。他又再耍一个就是了嘛。”

林茜也说:“就是嘛,他是个不晓得自己要做啥子的人。一个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定位要准确,不要随时都在跟潮流,人家做啥你就做啥,他本来在大学里面教书,和你们姐他们一个城市的,他父母都是大学老师,结果他教了几年书也辞了职出来做生意,他做生意做不走,结果就跑到江安县去,江安的教委主任是我们大学同学,就把教委下面的校办工厂交给他管理,结果搞了半年都没得,就喊他走了。”

听到这里,江燕萍问道:“咋个喊他走了呢?”

林茜就说:“他把人家工人的工资都用了,天天就跑到酒巴间还有歌厅去耍,完全不是做事的料,人家不是只有喊他走了。”

江燕萍说:“这个人叫烂泥糊不上墙,人家帮你吗,你自己还是要争气嘛,成天不务正业,只晓得吃喝玩乐的,这种人根本不能帮。林茜,我给你说,我觉得我倒是很有商业天赋呢,我不是长期在炒股吗,好多人都炒来蚀得本钱都没得了,我炒股还一直都赚到在,你要不要拿些钱出来跟着我炒嘛,我买啥子,你就买啥子,我给你两个,好好的朋友嘛,我哪得整你嘛,我投到股市头的几十万都翻了不止两翻了,你如果拿几千块钱出来,过两年炒得好不就翻成几万了。”

林茜摇头说:“我才不动那个脑筋哩,我本来就不喜欢盯着电视上看那个数字不停地变化,一会儿涨了,一会儿跌了,把我心脏病还炒出来了哩。”

江燕萍说她:“你就落后了嘛,人家好多人都在炒股,你那么聪明的人,哪会赚不到钱嘛。不过有些人确实是把底都蚀到没得了,刘玉老师她们建院里的朋友,就前几天还在她这儿来说,她娘屋老汉给她儿子读大学的钱,一下七万块钱,她炒几年下来,蚀得只有几千块钱了,那个朋友就是气得很哩,还不敢在老汉面前说,那还不是老汉攒了好多年才有了七万块钱,她一下蚀得没见了。老汉晓得不晓咋个气啊。”

林茜就说她:“我自己不想动那些脑筋,我们屋里妈老汉都有工作,用不到我操心他们养老的问题,本来我对经济也不感兴趣,只要一听经济节目,我听不到五分钟,我就打瞌睡了。我这几年教了张涵背了好多诗,我老汉诗就背得多,原来高中时我老汉守到我,让我背了好多,前些年只操心家务事,现在又觉得教张涵背诗,他就安静下来了。那天我看到我们这个学校招生困难得很,左院长还经常搞些大合唱,我想起一首诗:那是号称小杜的杜牧写的: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你说我这个比喻恰不恰当?”

江燕萍笑着说:“你这个比喻不要让左头晓得了,晓得了不是说你抹杀他对学院的贡献,给你扣个帽子你还遭不住哩。”

林茜说:“我给你两个好多年的朋友了,才给你说点真心话,再咋个你也不会为点利益去做卖友求荣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