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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在宜昌港休整了半天,大家都上岸去城里逛了一下,就当是旅游了。

宜昌这会儿……怎么说呢?还没有后来那么繁荣,差不多就是个小县城吧,不过,机场已经落成通航,方方面面也都在建设当中。

来过宜昌的人都知道,宜昌就是车站多,汽车部火车站,船运港,然后就是依附在这些客运单位身上的服务业等等。再加一个机场。

一直挣的是个过道钱。

到葛州坝的,到三峡的,去巫山的,到渝城的,从这些个地方出来要到其他地方的,闹一个忙忙碌碌,整个一个转运中心。

神农架周边十八个县都没有火车没有飞机,公路交通在两千年以前也是相当薄弱,所以宜昌和万州,安康,十堰,襄樊就成为了出入口。

其中,万州和宜昌是过路人流量的最大的两座城市。

从七八十年代一直到两千年代,一直是这个样子。

葛州坝局和三峡工程局的到来,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莫大的机遇和发展前景。

葛州坝工程局是水利电力部的下属水利水电建设单位,原来叫三三零工程局,八二年归到水利水电建设总公司管理,更名为长江葛州坝工程局。

八八年,水利水电工程总公司成立,葛州坝工程局成为其成员企业,仍从属于重新组建的水利部。

同年葛州坝工程顺利建成发电,工程局全员转入三峡大坝的建设准备工作。

九二年,长江三峡开发总公司成立。

九四年,工程局改组为葛洲坝水利水电工程集团,获得了对外经贸业务经营权,并成为三峡大坝工程的建设主力。

等到九七年国家电力公司成立,葛洲坝集团会划归电力公司。

葛洲坝集团和三峡开发公司这两家企业的先后成立,给宜昌带来了无限的活力,开始快速发展起来。

事实上,如果说宜昌的发展这两家公司占有七成功劳,那宜昌人民就占了另外四成,剩下的才是宜昌市府的。负十。本地人说的。

张铁军没去逛街,他去了葛州坝集团。

其实吧,本来是准备让他在秭归停船待一天的,看看建设中的大坝,可是那边事情不让讲,就只好作罢。

提一句,建设大坝的是武警水电部队。

还有九六年这一年不少人来参观了工程建设。

从宜昌西陵二路往北,包括西坝在内,都是葛州坝集团和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的地盘,他们修建,他们使用。

连职工带家属二十多万人,从住宅到医院到学校一应俱全。

张铁军找过来到是没有别的事情,是他去川东造船厂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儿,就是葛州坝闸道天桥的高度有问题。

高度不够,后来直接导致了大型货轮无法通过,渝城这边造船厂的产品只能造半成品,然后运到武汉江苏等地去组装。

天桥的高度是十七点八米,三千吨货轮就有点顶高了,五千吨货轮的高度已经超过了二十米。

直接就掐住了上游造船厂的脖子。

而且还不只是造船厂,下游的大吨位它也上不来,只能用小船。

张铁军在乔董事长的陪同下参观了葛州坝,走到闸道天桥的时候,他假模假样的抬头看了看,还比划了几下:“乔董,好像这个位置不行啊。”

“怎么了?”满头白发的乔董事长也抬头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呀,油漆都是新刷的。

“这个有多高?有没有二十米?”张铁军明知故问。

“没有,”乔董事长摇了摇头,这些尺寸他都不用去查资料,张口就来:“不到十八,十七点八,这是参考了国外相关工程的高度。”

“我就说瞅着它矮了,这个高度不行,得改。得改成和三峡的设计高度一致。”

“为什么呢?”乔董事长扶了扶眼镜,没太弄懂张铁军的意思:“这个高度已经足够用了,大船小船随便跑。”

张铁军摇了摇头:“不够,我感觉三千吨级的就够呛,超过三千吨级肯定过不去。”

“咱们这江面上也没有那么大的船,哪有?”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大连船厂就在造万吨以上的货轮。”

“那也够呛,”乔董事长仍然摇头:“现在想把这改造成和秭归那边的设计高度一样不现实,根本不可能。除非重建。”

“到也不是非得一样,有个二十五米高就差不多了,这个应该不难吧?”

“难……到也不是特别难,但是要改的话工程量也不算小,时间到是次要的,钱从哪来?”乔董事长笑着摊了摊手:“我打申请都没有理由。”

这会儿还没到企业有钱随便花尽情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时候,资金都是要上交的,用一点都得申请,特别麻烦。

而且也不是你报了就会给你批,这个得看运气,看领导心情,说不上要跑多少趟磨破多少遍嘴皮子。还不一定能行。

咱们向来都是收钱最痛快最主动,哪怕是不应该收的,向来花钱最磨蹭哪怕是应该花的甚至欠的,反正就是不想给。

而且还不只是钱的事儿,后来发现了问题以后那么多年,就这么个天桥高度不够的小问题也始终解决不了,可见办事的复杂。

这要是说收费,说少收了,保证连夜就能下文第二天就开始执行。

反正,张铁军回来那年还没改呢,那么多造船企业运输企业呼吁也没用。

“你们打个申请吧,直接递给我,我去交。”张铁军抬头看着高大的天桥说。这事儿不归他管,但是说句话还是不难。

主要是这个活也用不到多少钱,都是钢结构,升高的话,原来的部分也不会浪费。哪怕是公家单位费用高也算不上大工程。

“申请……到是可以打。”乔董看了看张铁军:“我们用什么名义呢?”

这东西肯定不能写我们怀疑以后要走大船可能不够高,现在想改造一下。

这玩艺儿,喝多少大酒也能猜出来肯定不会批给你。

你是怀疑国家的设计能力还是能预见未来?要知道这会儿我们造船能力还远远不够,钢材都需要进口。

要不然也不会在八六年在罗马尼亚购买德堡号了。

那破船买的时候就已经不像个样子,油漆都挂不住,点火直哆嗦一动哪都响,但是不买怎么办?咬着牙硬着头皮呗。

就这破船还得卖咱们天价。

结果一开出来到处出问题天天要大修,最后三十三名水员丧生印度洋,只有两名船员经过二十四天的海洋求生最终生还。

说起来都是泪。

“用我的名义,这事儿是我提出来的,你们就如实报告如实申请,”张铁军摆摆手:“不用考虑太多,这事儿我包了。”

“那行,那肯定没问题。”乔董事长笑着答应下来。

他从来没和张铁军打过交道,毕竟不是一个系统,但是知道张铁军这个人,这会儿感觉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领导还蛮不错的,敢担责任。

把事情定下,拒绝了留饭,张铁军回到船上,让秦哥打电话通知万县交通委,港口航务管理局,地方海事局和船检局到宜昌来。

还有万县东方轮船公司的总经理冯得禄,东方轮船公司造船厂的厂长。

东方轮船公司这会儿是万县交通委的下属企业,航管局,海事局和船检局都是交通委的下属单位,而且是一套人马三块牌子。

还别奇怪,这个时候就是这么个配置,这会儿很多单位都是这个样子,挂着好几块牌子方方面面都管理到位的样子,其实就那么几个人。

东方轮船公司的总经理都是由交通委任命,公司里的领导不少还都在交通委和上面三个单位兼着其他职务。

也就是说,这一锅就炖在交通委了,自己管理自己检验自己运营,大家熟的不能再熟,盖章都是自己盖,上上下下一团和气。

这特么能不出事儿才怪。

虽然翻船的事儿是发生在十几年后,也是因为遇到了特殊的天气情况,但是根子是在这会儿就埋下来的。

其实就是因为东方之星一下子死了四百多人影响太大了,这才爆出来,平时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小事故多了,都是内部‘处理’了。

张铁军就是故意的,在万县停了一晚上都没吱声,就是让他们跑这一趟。

这会儿长江上的高速水翼飞船已经在运营了,到是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耽误事儿。

这事儿本来也不复杂,就是违规的问题。

等人都到了,张铁军见都没见,直接让蒋卫红按照规定询问了一下做了记录,直接给一份处理文件就完事了。

建议交通委相关人员记过,建议航管局,地方海事局,船检局负责人和具体负责人撤职移交纪委。

建议轮船公司总经理撤职查办,轮船公司造船厂厂长记大过。

相关文件张铁军签字以后送达省交通委及相关主管部门,并同时予以警告。警告也是处分的一种,是要被记入档案的。

轮船公司造船厂所建造的相关船只全部封存,交由东风造船厂进行检验并出具报告,需要整修以后才能继续营业。

同时,张铁军递交了报告,建议拆分地方交通委相关职能,建议航管,海事,地方海事和船检局职能分离并脱离地方交通委。

这种既是组委又是裁判还兼着球员的现象必须整改,弊端和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同时他还建议削减客轮的使用年限,并严格管控客轮的改造改建,建议由省一级审批。

张铁军是没有权力对相关人员进行处理的,不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所以都是建议。不过,想来省里也没有人会拒绝他的建议就是了。

事情处理完就到中午,张铁军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地鸡毛。

游轮在江面上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调过船头,长鸣一声向南而去。

从宜昌开始,长江就开始向南,到枝城东拐枝江,枝江大曲的那个枝江。

然后从荆州开始一路向下,在平原上画出一连串的曲线弧线之后到达岳阳,在岳阳交汇了湘江以后猛的一跳。

一个大对勾折向东北到达武汉。

历史上这一片区域是一片汪洋,叫云梦大泽。

南北朝的时候,黄河流域战乱不断,天天打仗,人脑袋都打成了猪脑袋,为了躲避战祸,人口大批南迁。

在南迁的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滞留在了江汉地区。

这么多人为了生存,为了吃饭,为了活着开始向大泽进军,他们开沟挖渠筑路,建立排水系统,古老的云梦泽就这么消失了。

到唐代中期,江汉地区已经是沃野千里,大部分泽区都已经成为了田地,只留下了一地缤纷的大小湖泊。

汉书记载天下有九大泽,从湖北一直到江苏,山东一带。

这些大泽都是从唐代开始慢慢消失的。北宋的时候山东还有八百里水泊,雷泽震泽也都还存在。

震泽就是太湖,现在还有辣么大。

山东菏泽是唯一一个以泽名为地名的城市,菏泽、雷泽、大野泽、孟渚泽都在那一带。

哦,梁山水泊就是大野泽,也叫巨野泽,是在元代因为黄河改道消失的。

一路上,张铁军除了处理文件,就是给这几个人讲大川大泽的故事和传说,给她们普及地理知识。

游轮在岳阳还拐到洞庭湖里绕了一圈,体验了一下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感觉。

可惜来的时间不对,没能见到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也没看见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到是感受了一下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和岸芷汀兰的郁郁葱葱。

话说老范从来都没到过洞庭湖,就凭着一幅画能把洞庭湖写的如此浩瀚萧然神形俱备,真真的令人佩服。

不过,张铁军对这句吞长江就有些疑惑,明明是湘江水北上汇入了长江啊,或者他说的长江就是指湘江?

到也不是不可能。

历史上长江也并不是专用词汇,六朝以前长江的正式名字是大江,也难说北宋的时候就不这么叫,毕竟古人怀古嘛。

苏轼不就是还把长江叫大江的嘛,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没下船。岳阳楼是一八八零年重建的,八四年重修的,感觉没啥意思。不过到也好过八五款的水泥电梯黄鹤楼。

话说黄鹤楼的原址那地方现在叫武汉长江大桥建成纪念碑,挨着陈友谅墓不远。陈友谅是谁知道吧?

游轮到达武昌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这么说也不对,停的是汉口这边。

武汉是由武昌,汉口,汉阳三镇组成,是汉江和长江交汇的地方。其实交汇的不只是汉江,只是它最出名。

汉江古称汉水,从陕西发源流到湖北,是长江最长的支流,也是过去几千年相当繁忙的主要船运航道之一。

汉阳镇和汉口镇本来是一块陆地,一家人,在明代成化年间的时候,汉江突然闹脾气,改道了,硬生生把一块地分成了两块。

汉阳因为在汉江以南,所以叫阳,汉口好理解,就是汉江的入江口。

至于武昌的名字,那就久远了,这地方原来叫鄂县,是个船运重镇。

当时孙权和刘备打仗嘛,争抢荆州,结果打上火了,孙权一激动,就把都城从建邺给迁到了鄂县,改名武昌。寓武运昌隆的意思。

嘿,你还别说,真就把荆州给抢过来了,把曹丕和刘备都给干了。

记着啊,别一提东吴就是南京,武昌也是人家国都。

做为中原腹地九省通衢,武昌在历史上一直是重地,兵家必争之地,建立民国的时候是做为首都的第一选择的。

辛亥革命第一枪为什么在这里打响?(那么第二枪第三枪都是谁打的?)

当时只有贵州不同意把首都放在武昌,他说应该放在广州,但是没人理他。已经独立的各个省份的代表齐聚武昌商讨立国。

可惜时运不济,随后清军反扑,汉阳失守,清军屯兵江北虎视江南,武昌极度吃紧,湖北军事形势嘎一下子就相当严峻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江浙联军攻克东南重镇南京,紧急当中各省代表就转道去了南京继续开会。就这样,南京莫名其妙捡了个首都当。

事实上,孙先生对南京是有看法的,认为绝对不是一个做首都的好地方。他说金陵犹不可宅,南京那地方绝对不迁合安家。

后来果然证实了。

历史上历朝历代,江南一带都是鱼米之乡,是产粮的重地,但是都不会把它当作政治重地。

汉隋唐的时候甚至都不愿意起用那边的人为官,称之为獠,主张江南宜用酷吏。

南唐定都南京,结果落了个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南宋偏居临安也是国破家亡,连皇帝都被人掠了,给金人做儿。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是个消磨志气的地方,只知贪鄙不知家国。

明代定都南京其实是无奈之举,朱重八从登基就没断过迁都的心思,先是考察开封,又计划迁都凤阳,一直到洪武十一年才把南京定为京师。

但实际是这又是一个无奈,老朱的迁都之心从未改变过,到洪武二十四年的时候,他还派了最信任的儿子朱标去考察长安和洛阳。

朱标是个短命的,三十七岁暴薨,六十多岁的老朱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不已,精力体力都跟不上了,也没有可信之人,这才罢了迁都的念头。

谁知道就用了五十三年,到底还是迁去了北京,永乐大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迁都。

但是虽然迁是迁了,留了个陪都。朱棣不想用江南官员,但是又不能都给罢了,就在南京同样设了三省六部,想着慢慢处理。

结果给有明一朝埋下了不可挽回的隐患,最终走向了自我灭亡。

我们都知道宋弱明亡实际上就是因为大量启用了江南官员的原因。

这绝对不是胡说八道。

说的太特么远了,没搂住。

哦哦,再多说一句,三峡工程实际上是孙先生提出来的,写在他的实业计划里面。

武汉是个比较发达的城市,做为一八六一年开埠的通商口岸,八零年的国家级对外贸易港,在九六年的时候已经相当繁荣。

甚至从某个方面来说,它的繁荣程度不亚于京城。

第一座长江大桥就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事实上这座大桥最早是一九零六年提出来的,也被孙先生写进了他的实业计划。

在这会儿,它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都市了。

这一路过来,满眼都是苍翠群山悬崖绝壁,还有江边的小城,一到武汉,几个女人就兴奋的不得了,趴在船舷上嗷嗷叫。

就像是从宁夏回京城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走出了暗红色的戈壁滩和混黄的沙漠地带终于看到了第一抹绿色的那种愉悦。

船一停,几个人连招呼都没和张铁军打,直接就跑下船去了,她们要逛街,要去感受大城市的繁嚣,要吃好吃的。

张铁军正在给陶部长打电话,和他商量在全国范围内关停禁止赌博式电子游艺厅的事情。

事实上,针对赌博性电子游艺厅的禁令九二年就颁布了,但是实际执行上……好像就没感觉怎么执行。

一直到两千年以后,全国各地大小城市仍然遍地都是玩的不亦乐乎。

最终这种游艺厅实际上是败给了电脑房,电脑游戏挽救了太多的赌徒和家庭。

在涪陵的时候,张铁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发生在九八年的事情。

涪陵化工厂的一个工人因为迷上了电子赌博游艺机输光了工资和家底儿,开始不停的向人借钱。

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当年曾经想嫁给他但被他拒绝了的女人有点积蓄,就用给钱来拿捏他,给一次钱就得让她舒服一晚。

可是这个男的只想要她的钱不想伺候她,忍了几次以后活活把她掐死了。

这样的事情在九十年代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电子赌博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让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张铁军想和陶部长商量,把这件事授权给行动局来执行,绕开地方。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彻底根绝。

老陶到是没有反对,不过他说这事儿得商量,得汇报上去,只是他同意怕是不行。

对于打击电子赌博这事儿他个人到是乐见其成,张铁军想接手他是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