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发生呢喃着，又重复了遍何组长刚才说的话：
“去村委？”
胸口剧烈起伏着，原本红润的脸庞骤变，转瞬如张白纸般苍白。
何组长笑着走过来，伸手拍了拍赵发生肩膀，“是啊，一起去村委”，接着转身，又面带微笑地看向吴平和钱云。
两侧脸肉，随着抖了下。
“来吧，两位贵客，咱们一起去村委，好好聊聊！”
吴平淡淡地看了眼这位组长，又用余光观察了下村民赵发生的状态。
回头望向钱云，眼神温柔而坚定。
然后向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对着眼前隐露威胁的何组长，吴平脸上跟着自然地扬起笑容，似认同般大声说道：
“好啊！既然是何组长和村委邀请”
“我们就客随主便，再去拜访下边查村的村委领导们，到时候也好向我们行长汇报！”
“来，何组长，咱们走吧！”
“好，行，往这边走”，何组长听完跟着笑出来，脸颊肥肉像两块豆腐般颤颤巍巍，伸出右手做邀请状。
见众人要走，原本围观的人群纷纷做鸟兽散开，忙不迭地主动让出条宽敞通道。
像去村委是有什么大恐怖似的。
吴平垂下眼帘，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被何组长拉着一起慢慢离开。
身旁，面带死灰的赵发生，像具失魂木偶跟着。
在队列最后，一直没来得及说话的钱云，如明珠般的眼眸兀自转动了下。
看向前方带路的何组长，又看向了身旁村民。
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自然地跟着大部队继续向前走着，眼角余光却假装不经意地，查看起边查村周边情况。
破旧又低矮的木制房子，冬季寒风，不断吹动起门前那看不出本色的布帘。
房子跟前、坑坑洼洼的道路边。
堆放着垃圾和流淌着褐色污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迎面走过来的位村民，在前额蓬乱的头发下目光茫然，神情麻木，黑色毛茸茸的棉絮，从披着的棉袄中钻出。
仿佛身体的毛发一样。
钱云目露不忍，转过脸去，蓦地又咬紧了牙关。
这里，多么像5年前的枫林村！
钱云出国留学那年，曾有几次来过枫林村，那时她所看到的和眼下边查村的情形。
毫无差别！
都是那么的贫穷、麻木和绝望！
死死地抿紧唇角，在脑海中认真记下看到的一切。
接着钱云快走几步，牢牢跟在了吴平身后。
“到了，吴经理！”
一路上，何组长热情地招呼，还介绍起了边查村近些年的发展情况，又在某些不合时宜的地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众人视线。
前后大概不超过10分钟，就把吴平等人，“送”到了边查村的村委。
边查村村委办公楼，建在村中央的某处山坡上。
是栋三层红瓦小楼。成色很新，外墙和地面上干干净净。
在外围高大的白色墙面上还用红漆写了行大字，内容很有意思，是：
“选好村干部，过上好日子”
吴平嘴角露出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又看向何组长点了点头，走进了村委红瓦小楼。
一直在前头带路的何组长，个子虽然不高，但步频却极快。在众人进入村委办公楼后，径直就带着吴平3人，去到了二楼会议室。
“坐吧，吴经理！”，何组长似客气，又似威胁地大声说道。
两侧脸肉松动，神情放松。
不复刚才带路时的紧张和急迫。
“好”，吴平笑笑，慢慢坐下。
又拉出旁边椅子，回头看了眼钱云，钱云顿时走过来乖乖坐好。
村民赵发生，耷拉着肩叹了口气，也坐下来。
见三人都坐好后，何组长扯起嘴角露出个嘲讽笑容，然后才开口说，“你们先坐着，我去请书记过来”
“好的，辛苦组长了”
“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喽~”
吴平自然地点了点头，顺便还表达了下感谢之情。
何组长挥挥手，不以为意，接着冷冷地看了眼赵发生，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哒”
“哒”
“哒”
脚步声逐渐走远。
整个偌大的会议室，此刻只有吴平、钱云和赵发生三人。
吴平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面前的深色会议桌。
快速扫了眼这间会议室。
会议桌大概有3米长，整个空间大概有20多个平方，配了有10多张椅子。在会议室两边，还闲置了6、7把椅子。
会议桌中央，除了烟灰缸外，还挂了两面旗帜。
其中有面旗子，是镰刀和铁锤样式的图案。
整个办公室，显得简洁、严肃和方正。
但隐隐约约中，吴平却能感觉到有丝诡异的奢华。
想了想，吴平用身体把椅子往后翘起来。
假装随意地侧头，望向了坐在钱云旁边的，村民赵发生：“赵哥，这就是你们村里的会议室吗？”
“你们会经常来这里开会吗？”
空旷房间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赵发生猛地全身都哆嗦了下。
整个人立刻蜷缩起来。
好像会议室里有什么让他极其害怕的事物，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久，赵发生才小声又急促地说道：
“没，没，我不常来”
“好的，谢谢赵哥”，吴平看到赵发生的反应，再想起来边查村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眉头紧蹙，缓缓摸了下头。
没再继续说话，又把椅子坐了回来。
边查村、坤林镇的边查村、那栋不合时宜的三层红瓦办公楼。
一路走来村落、村居和村民的情况，何组长看似和善却在不停地阻挠贷款调查。
以及，村民赵发生对何组长、对村委办公大楼那非常明显的，极度恐惧。
等等等等。
无数的信息碎片和细节，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破裂，又接踵重组。
吴平神情逐渐变得严峻，下颌线蓦地收紧，透着股若有若无的冷厉之色。
“哒”
“哒哒”
“哒”
杂乱的脚步声，从远至近，逐渐靠近了会议室。
“书记，这边请！”
门外，传来了何组长谄媚的声音。
吴平嗤笑了下，摇了摇头，直起身来望向会议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