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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城南,有个传承百多年的医馆,名曰回春堂。

回春堂的掌柜名为陈菘,同时他也是回春堂里最出名的大夫。

当然了,他还是回春堂上一代掌柜的儿子,而上一代掌柜自然也是当时最有名的大夫。

在与秦府接触之前,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族企业”,就像这个年代无数手艺人一样,对于自家的医术看得极重,并且还真就保有少量传子不传女的祖传秘方。

想当初,秦府用极大的诚意和巨额报酬将他聘请到热兰遮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这次出海之旅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显微镜和显微镜下的微生物瞬间粉碎了他的世界观,让他第一次了解到中医理论中的“外邪”长什么样子。

但如果说只是显微镜与微生物的话倒还无法动摇他的立场,毕竟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挺新奇的但无法当饭吃——大户人家得病了你给人家讲讲微生物?看看显微镜?人家搭理你吗?

所以尽管热兰遮政府让他指点其他大夫,但对于这一点上他还是比较保守的,常识性的东西会提点一二,高深点的东西就说得云里雾里……至于自己家的祖传秘方?抱歉,提都不会提。

陈菘作为一名享有三代荣光的名医,他认为自己有资格这么做,甚至其他大夫也同样认为他这么做的资格。

然而这却与秦府的利益产生了不一致。

秦府不仅需求大夫的质,更需求大夫的量。保质保量的前提下,大夫是多多益善。

虽然陈菘的态度有些高傲,但考虑到陈菘的水平的确非常高,所以热兰遮才收到了那些经过后世整理的医书以及现代医学基础。

在知识大爆炸的后世,别说是祖传秘方了,就算普通老百姓接触不到的宫廷秘方那也是大把大把的有。

而且后世的中医理论在科技仪器的帮助下有了长足的进步——事实上与传统印象中的中医不同,后世即便是祖传的中医世家,看病的时候除了望闻问切之外也得看片,看病历,看化验单……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中医大夫还会主动让患者去拍片、拍X光等等来验证治疗效果,并以此为依据调整药方。

是的,药方这东西也是得调整的。

每个人的饮食不同,习惯不同,居住地不同,性格不同,体质也不尽相同……可以说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其中的个体差异大得惊人。

也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同,所以治起病来也要因人而异、对症下药。

这其中因人而异就要靠大夫本身的经验,但对症下药却要靠书本上所记录的经验。

对于秦府而言,陈菘的经验是非常有价值的,而他那些所谓的秘方秦府其实看不上……毕竟能够传到后世的方子在这个年代都能当作祖传秘方。

而对于陈菘而言,秦府所提供的书籍和资料极大地开拓了他的视野,丰富了他解决病患的方法。

不少被治好的患者凑份子刻了张牌匾送了过来,上书《妙手神医》四个大字……是的现在已经不是妙手回春了,而是妙手神医!

青蒿素这种基于现代医学理论所制成的特效药,面对这个时代尚未存在抗药性的疟疾简直就是药到病除,百分之一百的治愈率让陈菘在神医的路上越走越远。

而陈菘自己却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药到病除,除了秦府所提供的现代中医和现代医学理论之外,最重要的是有着秦府整个工业体系的支撑,所以对于那些开始神化他的说辞,他多半是不肯接受的。

所以这妙手神医的牌匾他虽然收了,但却并没有挂出来。

这一日,陈菘正坐在后堂,手里捧着一本现代修订版的伤寒杂病论研读,时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自己看书时的心得体会。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一名小学徒冲了进来,满脸都写着焦急二字。

“什么事?”

“门口突然来了好多人,都吵着要见您……”小学徒语速很快,显得颇为紧张。

面对这种情况陈菘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医书,缓缓站起身来。

最近一段时间,社会地位的急剧变化让陈菘颇有些不适应。

从名医,到神医……现在已经隐隐的往半仙方向发展了,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治疗各种乱七八糟的疑难杂症。

但自家人知道自己家事,他这一手治疗疟疾的绝活可不真是他的本事,靠的是秦府提供的青蒿素!没了青蒿素他依然只是那个在本地小有名气的大夫而已,连“名医”这个名头都有些勉强。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汹涌而来的各路患者,陈菘心中无比忐忑,只能尽量抽时间多学习,多多提高自己……

不过等他边走边听那小学徒解释之后倒是松了口气——原来这些人居然是来看疟疾的!

对于治疗疟疾,陈菘还是挺有信心的。

两人还没走到就听外面一阵阵的如雷般的声浪,而且似乎都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大门内,几位身强力壮的秦府士兵身着重甲手拿巨盾,在他们身后另外几名士兵则端着波波沙,警惕的盯着外面。

看到这么大的阵仗,陈菘突然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陈菘低声问道。

“外面闹事的人太多了,以防万一。”领头的士兵沉声道。

“闹事的!?不是来看病的吗?”陈菘一愣。

“你先别出去,稍微听一会就知道了。”领头士兵示意他看外面。

从门缝向外望去,就见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医馆的大门口,而在他对面则是填满了整个门缝的人群!而且这些人都是情绪激动,挥舞着手中随便捡的什么东西,大声叱问着: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凭什么!?”

“就是!我媳妇有个好歹的我砸了你们家医馆!”

“让开!让开!”

“跟他费什么话,打进去!直接打进去!我不信他敢拦着!”

“那个神医呢?你算个什么东西!?让神医出来说话!”

“……”

汹涌的声浪,让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陈菘吓得两腿发抖。

几十上百手拿柴刀和棍棒的人愤怒的喊着自己的名字,那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真的很难体会。

然而,站在医馆门口的那个年轻人却丝毫没有动摇,手拿一个电喇叭与汹涌的人潮互喷,仅他一个人的音量就压制住了医馆门口的人群。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再怎么闹也不行!”

“不想付钱还不想签文书,哪来那么多好事!?”

“你当我医馆是随意揉捏的面团吗?”

“你们要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求着医馆治病……还敢喊打?”

“想免费就签文书,不想签文书就付钱!就这么简单!”

电喇叭的威力堪比狮吼功,对面的声浪虽然很大但却驳杂,在强势的电喇叭下全部沦为了杂音,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

也许是忌惮那年轻人神鬼莫测的手段,也许是医馆门内强壮的人影给了他们威慑,总而言之这些患者虽然情绪激动,但却并没有敢于冲击医馆。

“我再重复一遍,不签协议不付钱就像治病,没门!”

“还有我身后就有500刀斧手,不要命了你就冲进来试试!去了地府可别跟阎王诉苦!”

说罢年轻人拎着喇叭退入门口,守在一边的小护士立即递上来一杯酸梅汤。

“谢谢,刚刚喊得嗓子都干了。”刚才还硬得一匹的年轻人,此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疲惫。

与那么多人对峙,说真的的确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定力。若不是这年轻人本身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面对这么多人还真未必扛得住。

“孙哥哥真是厉害,小妹现在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小护士一脸崇拜地看着孙姓年轻人。

“经历的稍微多一点罢了。”孙姓年轻人叹了口气。

比起悍勇无敌的金人骑兵,那可真是追着追着脑袋就丢了……相较而言眼下不过是个小场面。

不过这种经历却并不值得炫耀,因为那是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在那场逃亡中,年轻人失去了父母兄弟以及大部分的亲人,最后不得不托庇于远房叔叔。

但好在他那个叔叔人心肠不错,而且加入秦府的时间也早,连带着孙姓年轻人都沾了光,进了学堂……而这则直接改变了他的命运。

看着眼前这个小迷妹崇拜的目光,孙姓年轻人却显得有些慌张。

被白富美倒追的穷小子,总觉得这个时刻是如此的虚幻而又不真实。

“咳咳……”眼见着没什么发展了,陈菘终于轻咳了两声。

小护士和年轻人这才发现了陈菘——之前他站在几个身高马大且全副武装的壮汉身边,被那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挡就能露两只脚出来,一时没注意也算正常。

“爹爹!”

“陈大夫。”

等年轻人见过礼后,陈菘有些担忧的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人都是同村的人,不知从哪听闻我们这边免费治疟疾就跑来了,结果听说要签免责文书就闹起来了……”年轻人提起这个也有些头痛。

“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也不知道从哪跑来的……”

旁边的小护士接话道。

本地制糖业发达,农户多种植甘蔗,算是这个年代比较富庶的地方,很少会有这种占不到便宜就仗着人多闹事的情况。

在年轻人进屋之后,外面的人虽然仍然有些跃跃欲试,但终究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只敢围在门外继续大吵大闹。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年轻人也再次出面了几回,但事情仍未解决。

就在年轻人第三次准备出面的时候,就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一队差役三拳两脚的打散了人群,然后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几位门神一样的彪形大汉举着巨盾将他们挡在外面,年轻人从盾牌中的空隙里露出半个脑袋,拱手道:“抱歉几位大人,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也是不得不防……请问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

领头的差役面色不愉,不过有求于人也不得不忍了。

“劳驾请一下陈神医,府尹大人有请。”差役往里看了看,对着露出半张脸的陈菘说道。

这所谓府尹当然就是漳州府尹,蒙元虽然拿下了整个江南地区,但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和平接收的,所以对于本地的破坏极低。

而官僚体系,虽然已经有行省和达鲁花赤——也就是高官的设置,但碍于受教育且有能力的蒙人较少,再加上目前蒙元最重要的人物是伐日,所以绝大多数达鲁花赤的位置是空缺的。

目前漳州这地界,实际上行使权力的仍然是南宋时期的漳州府尹……只是这府尹的权力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差役才如此的“客气”,否则遇到阻碍直接把人拿了也不是没有过。

“敢问府尹大人……?”陈菘拱了拱手。

“……害了瘴疟之气,还望陈神医随我速回,莫要耽搁。”

“好。”陈菘痛快的答应了,“只是……”

陈菘面色为难的看了看左右那些闹事的人群。

“聚众闹事成何体统!?速速散去!”领头的衙役一声怒吼,其他人立即抄起了棍子打将过去……三两下就将人群给驱散了。

“多谢大人援手,还请稍等片刻。”陈菘唤人去拿了药箱,就随着那些衙役匆匆而去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漳州府内大量人群感染了疟疾,医馆门口每天都是人山人海……之前闹事的人倒是老实了,因为他们再敢闹事排队的其他人就不答应了。

一时间,整个漳州府都深受疟疾的折磨。

而且不仅仅是漳州府。

随着气温渐暖和人群的流动,福州大部分地区都爆发了严重的疟疾,连带着热兰遮和四川都有了零星的病例。

这立即引起了秘书处的注意,并且迅速的将情况汇报给了肖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