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疟疾都是威胁着人类身体健康乃至生命安全的重大威胁。
对于来自现代中国的肖恒来说，疟疾这种病似乎非常遥远，甚至都不如天花来得有名——至少后者身为第一种已经灭绝的传染病，其知名度要高得多。
然而事实上即便是在现代，只要出了中华国门，疟疾这种恶性疾病都一直存在着。
非洲暂且不说，印度也休要再提，直说中华家门口的东南亚地区依然有疟疾横行。
后世的疟疾之所以在中华大地消失，除了青蒿素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政府与人民的执行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事实上就在肖恒穿越前的一百年前，不到四亿人口的中华大地上疟疾患者就高达3000万！
许多后世耳熟能详的人都曾得过疟疾——甚至包括东方红里歌颂的伟人在内。
而在肖恒原本时间线中的清朝，八旗兵去南方疫区平乱，回北京的时候就把疟疾带回去了。
士兵传染蚊子，然后蚊子就在京城里肆虐开来……然后康熙就不幸中招了。
康熙得了疟疾之后整天忽冷忽热非常难受，御医轮流上阵也是效果不佳，最后还是法国传教士给治好的，用的正是美洲金鸡纳树的树皮。
至于更久远的年代，疟疾却反而不那么突出了，因为比它厉害的传染病如鼠疫、霍乱等仍在大规模肆虐，小小疟疾反而就不那么显眼了。
恭州城，秦府秘书处。
肖恒看完了文件，抬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秦国城问道：“现在呢情况怎么样？”
秦国城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汇报：
“热兰遮城里总共18名病人已经全部隔离中，整个热兰遮的所有平民都被动员起来灭蚊除虫，城市周边的死水坑也都在填埋中……短时间内应该已经控制住了。”
“我们这边暂时只发现两名探亲人员害了疟疾，另外还有一名福州商人……他们以及随行人员也在隔离中，灭蚊填坑行动在进行。”
“另外……”
说到这里，秦国城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
“另外学校那边有个学生说他是太医院出身，并且还献上了防疫疏略……说是太医院的秘传。”
“哦？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肖恒听闻也有心新奇。
“因为疫情防控的关系，所有秦府体系内已经紧急下发了药帐，城门口也设了专人检查来往人群患病情况。”
秦国城没有正面回答，但秦府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因为肖恒……如果不是他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在这种近乎于全民防疫的情况下，学校学生不知道有疫情那才是奇怪。
“这样啊。”肖恒点点头，“那疏略你看了吗？”
“看了，东西写的不错，但……咱们现在做的远超那份疏略。”秦国城笑道。
肖恒听闻疫情的第一时间就按照后世的防疫策略进行一定程度的简化，然后立即着手推动所有部门全力执行。
尽管是后世防疫策略的简化版，但比起太医院的手段那肯定是更积极一些……毕竟社会生产力不同，能做到的程度也不一样。
相较而言，以秦府现在的生产力，肖恒这份防疫策略还会是稍微过激了那么一点，不少人甚至连秦国城在内都觉得他有点大动干戈了。
不过随着秦府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在这方面的更加接近现代将是必然的事情。
虽然疟疾的致死率较低，治愈率较高，而且传播途径比较苛刻，不像某些气溶胶传播的病毒那样恶心，但它毕竟也是一种恶性传染病，对于目前的秦府来说，拿它来当预防传染病的动员演习也是好的。
如果完全按照南宋这边的方略来做的话，可能不少人就要白白丢掉了性命。
毕竟这个年代将恶性传染病患者饿死、甚至活埋都不是稀奇的事……而其中有些人明明能够救回来。
难道说古人就特别残忍吗？
当然不是。
这还是由于生产力不足、科技术平不足所导致的。
即便在现代，大夫救人都偶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又何况是生产力低下的现在呢？
没有口罩、防护服，光是照料病患这一点就不知要搭进去多少人。
所以即便是将人活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若是传播出去，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但秦府不同。
随着工业化的不断深入，秦府的生产力呈不断上升的趋势，有能力也有必要救活更多的人。
肖恒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目光随意的游弋着，当他看到秦国城的脸时忽然心中一动。
“那个太医院的孩子是哪来的？”肖恒忽然对那个人起了兴趣。
“他是跟随最后一批难民逃难来的，在难民营呆了一段时间，攒够了几分之后就去上学了。”
秦国城抽出一份人事档案递给肖恒。
档案上的内容很简单，甚至他至始至终就只去过难民营和学校两个地方。
再往下看到他的成绩，即便肖恒也不禁有些惊叹。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家伙就已经小学毕业了，现在正在读初中内容。
“……太医院的学徒，也不知道水平怎么样。”肖恒稍微考虑了一下，“让他去咱们那位神医那学习学习……你觉的怎么样？”
“挺好的，专业也对口。”秦国城道。
“那就这么定了……还有，青蒿素既然已经成熟了，就开始扩大生产吧。我预计福州的疫情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肖恒最后给这件事定下了方向。
……
蜀地植物茂盛，水源充沛，非常适合蚊子的生存与繁殖。
但好在出现症状的那几位已经被层层隔离了，床上用了药帐，室内纱窗纱门。再加上无处不在的蚊香，基本切断了传染源。
四川如此，热兰遮那边也是如此。
利用重重设施将患者隔离，使蚊子无法接触到病原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传播链。
不过在秦府司空见惯了的药帐，蚊香却引起了荷兰人的注意。
“尊敬的总督先生，请问这是什么？”一个鹰钩鼻的荷兰人指着盘得一圈圈的蚊香问道。
“再说一遍，我不是总督，这里是我们的固有领土，不存在什么总督。”跟在旁边招待的黑脸汉子眉头一皱。
这位黑脸大汉自然就是关鳞。
作为热兰遮事实上的最高长官，在外人看来他的确行使着总督的权利。
“呵呵……请问这是什么东西？”鹰钩鼻继续问道。
“蚊香，驱赶蚊子用的。”关鳞答道。
“驱蚊的！？我说最近怎么没被蚊子咬，原来是这样……”鹰钩鼻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蚊香这东西虽然不起眼，但在外国人看来的确有些神奇。
事实上最早的蚊香的确起源于宋代，其配方几经更换，目前秦府所使用的配方是松香、艾蒿以及少量的硫磺和砒霜。
这个配方的驱蚊效率很高，已经接近后世菊酯类杀虫剂的效果了。
缺点也是有的，毕竟其中含有微量砒霜，对人体有一定的毒性。
不过只要不是像抽烟一样使劲吸，一般来说对人体伤害不大，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毕竟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不过这种蚊香只是配方使用了当代的配方，在制造工艺上还是参照了现代的工艺……毕竟传统蚊香都是一根根的，烧的时间短，同时也很容易折断。
所以秦府所使用的蚊香是经典的螺旋形状，在没见过的人眼里自然觉得很有趣。
其实不仅仅是蚊香，就连用药液浸泡过的蚊帐也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事实上后者在肖恒的时代是联合国卫生组织重点推荐的防疟疾装备。
在这样近乎于全副武装的防御下，蚊虫叮咬的可能性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鹰钩鼻问道。
“商业机密。”关鳞淡淡答道。
眼前这鹰钩鼻不老实，他明明是被派来道歉并且修复与秦府关系的，到头来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正事。
至于事情的起因……当然是那个被荷兰人扔到热兰遮不管的水手。
那个水手差点成为在热兰遮传播疟疾的0号病人，但好在相关部门处理及时，并且顺便还试验了一下青蒿素的疗效。
之后秦府向荷兰人发出了郑重警告和外交抗议，拖延多时荷兰人终于是派来了外交使节——也就是眼前这个鹰钩鼻来处理相关事宜。
“将恶性传染病患者故意仍在码头，一旦处理不当将会演变成一场灾难！这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希望你能端正态度，好好协助处理遗留问题并且积极赔偿，否则……”
关鳞正色看着那位眼神闪烁的鹰钩鼻。
“……否则我们将会认定其为战争行为。”
这些荷兰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关鳞如果不吧话说透这家伙能一只纠缠墨迹到明年。
“……我会将贵方的观点转达给总督大人，定会商讨出一个合理的办法。”鹰钩鼻的脸色不太好，毕竟一直以来他们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别说热兰遮这边没闹疟疾，就算闹起来又怎么样？关他们荷兰人什么事？
“不用商讨了，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今后所有荷兰人除非经过严格的检验检疫，否则不允许登陆热兰遮港的土地。”
“今后在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即将加征5%的出口关税，为期一年，用以赔偿秦府在这件事中所受到的损失。”
关鳞见那鹰钩鼻还想说什么，顿时挥手打断道：“行了，别说了，这是最后决议，你回去通知你们的总督就好了。”
鹰钩鼻张了张嘴，最后颓然的叹了口气。
等他坐船回到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的时候，忽然觉得港口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等他来到总督府之后这才被告知，原来巴达维亚这边也在爆发恶性疟疾。
无数人染病倒下，发烧不止……整个巴达维亚的医生都不够用了，就连神父都被征调了可人手还是不足。
不安的气氛弥漫着整个巴达维亚。
“……总督大人，这就是热兰遮那边的最后决议了。”鹰钩鼻将他在热兰遮港的经历说了一遍。
“砰！”
总督气得拍起了桌子。
然而面对从武力到经济全面处于支配地位的秦府，即便是巴达维亚总督也是一筹莫展，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
面对暴跳如雷的巴达维亚总督，鹰钩鼻讨好的笑道：“总督大人，这次出行我给您带来一份特别的礼物……”
这份特别的礼物自然就是便宜又实惠的螺旋蚊香。
不过最近巴达维亚也不太平，恶性疟疾随着贸易在各地传播肆虐，除了少量本地人拥有一定抵抗力之外，绝大多数外来者都深受疟疾的折磨。
而这其中也包括巴达维亚总督的妻子以及刚刚5岁的儿子。
这些糟心事儿让巴达维亚总督对鹰钩鼻带回来的“神奇的驱蚊香”兴趣缺缺。
“东西的确不错，费心了……”巴达维亚敷衍道。
“总督阁下难道有什么烦心事？”
“我妻子和儿子……”巴达维亚总督叹了口气，“到现在还没有好转，神父说让我做好失去他们的准备。”
闻言鹰钩鼻忽然眼前一亮：“总督阁下，之前那个水手您还记得吗？他被那些中国人给治好了！”
“什么？他没死！？他之前不是没救了吗？”
“不，他没事，被那些中国人救活了。”
“……我要见到他，现在！立刻！”
……
然而总督阁下并没有如愿，那个幸运的水手就像蒸发了一样，下了船就彻底消失了。
总督的人差点将巴达维亚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那家伙。
那么，这位幸运儿去哪了呢？
其实他并没有走远，就在港口的栈桥下喝酒。
十几名水手聚在一起，听那个幸运儿讲述他的经历。
“……那时我真的以为我快死了，一会儿热得想把皮都脱了，一会儿又冷得快冻成冰。”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我忽然见到了光。”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肃穆起来，连酒也不喝了，脸上渐渐染上一层狂热。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想，那一定是天使的声音。”
那个幸运儿，一脸沧桑的举起酒瓶喝了口酒：“然后，我就活了下来。”
“乔，不死的乔……”
“乔！乔！乔！”
乔，也就是那个幸运儿的名字，在这一刻被无数水手狂热地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