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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阳城难得地下起了一场小雨,万物披红挂绿,生机勃勃。

梁羽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瓦槽滑落,滴滴答答地击打在地上,溅起阵阵水花。

望着庭院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梁羽深深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不知不觉他已经到范阳一个多月了。上次刺伤安禄山之后,他被安排进安府的观月小筑里住,等候安禄山伤势复原之后召见。

这些时日,梁羽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在院中的小亭子里打坐冥想。

若有所得,他偶尔折一根柳枝当剑来练习。一套剑式下来,院中花瓣飞舞而静落,把守在庭园门口处的女婢都看痴了。

那日刺杀安禄山,在和慕容雪以及柳阳春交手的过程中,梁羽对武学之道又有所悟,加上这段时间的冥想,大有裨益。

梁羽一直都记得老师说过的话,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套武学心法是永无止境的,无论何时,有所悟则有所得。

这些时日,梁羽受的伤都已经痊愈,但安禄山受的伤却不知道恢复得如何。

那一剑确实是有些重了,但不重伤的话,就无法推辞进京,毕竟慕容雪和那柳阳春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这段时间安禄山毫无召见梁羽的意思。然而,梁羽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是考验双方耐心的时期。沉不住气的主子不是好主子,沉不住气的幕僚也不是好幕僚。

其实君臣交往之道,与行兵打仗之道相类似,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方能大事可成。

安禄山怕用错了人会万劫不复,梁羽何尝又不怕跟错了主会荒废人生呢。

这盘乱世争天下的棋局,一步错则步步错。

梁羽心里清楚,安禄山的伤势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安禄山故意装作重伤垂死而已,因为他想要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然而,安禄山可以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梁羽。

行刺的时候,梁羽把剑刺入安禄山胸口的一刻,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在那之前,他一直认为安禄山并不会武功,就算会也只是普通拳脚功夫而已,但那一刻,安禄山体内激发的真气一闪即逝。那股真气凝聚得快,散得也快,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未必能轻易做到。

安禄山此人绝不简单,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为人处世,都隐藏颇深。

但反过来想一想,也只有这种城府极深的人才能成大事吧。

正当梁羽想着关于安禄山种种事情的时候,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阳光也露了出来。

一个士兵健步走来,远远便道:“梁先生,安大人请您到大堂叙话。”

梁羽心想,终于来了。

他捋了捋衣服,从容不迫地道:“劳烦大哥带路。”

大堂中,只有安禄山一人,显然他想和梁羽独谈,探一下口风。他要把梁羽收归麾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万一他当众在梁羽跟前跪下,请他做幕僚参谋,但却被拒绝,那么他的英名和威势将毁于一旦,从此难以在部下面前服众。

安禄山心知肚明,对于梁羽的处理,不容有失,这个年轻人太深沉太内敛,让人琢磨不透,要收归已用恐怕没那么简单,必须要让对方心悦诚服,才是真正的收归麾下。

安禄山有此心思,梁羽自然知道,但他也不拆穿,只是笑意以对。毕竟安禄山二十年来默默运筹,让河东势力壮大如斯,若是没有点城府和谋略,可做不到。

梁羽站在大堂,等那士兵退下之后,恭敬行礼,缓缓道:“草民梁羽见过安大人,不知大人的伤势好得如何。”

安禄山腾手略微捂住心口,微咳一下道:“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已无大碍。当日惊险,想想都心有余悸,梁先生可真是艺高胆大啊,有那么一刻我真的以为要死在先生的剑下呢。”

梁羽知道安禄山是在责问当日他刺杀时杀气腾腾,下手太狠,于是连忙解释道:“就是要九死一生才能骗过那两位京城来使,他们并非凡夫俗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安大人海涵。”

安禄山大手一挥,客气道:“哪里哪里。梁先生都是为了我安禄山着想,千万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严庄师爷已经把事情原委都和我说了,如果梁先生真的肯当我安禄山的幕僚谋士,三跪九叩又算的了什么呢,从此以后,我必然对梁先生推心置腹。”

梁羽躬身诚恳道:“为人谋士者,都想得到主公推心置腹,但纵观历史,又有几位主公真的能够做到呢。自古以来,无论是君王还是霸主,礼贤下士者多,推心置腹者少。我梁羽一介书生,才疏学浅,虽然轻贱,但也不想荒废人生,不知安大人可懂我的意思。”

安禄山掌管河东三镇多年,心里很清楚读书人耿直的脾性,于是点头正色道:“梁先生请明示,安禄山绝对毫无保留,知无不言。”

梁羽神色严肃道:“如今太白妖星现世,乱世将临,安大人有志于天下否?”

安禄山略一犹豫,但转眼便坚决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无志于天下。我安某一生,建功立业,但这还远远不够。”

梁羽没想到安禄山竟然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激动道:“很好。大人能不拘于世俗礼节,敢于直面自己的野心,已是不可多得。还有一个问题,安大人师承何门何派?”

安禄山一怔,若有所思,最后喏喏道:“无门无派。”

梁羽无奈苦笑道:“安大人若不能真的推心置腹,又怎能让那些拿命追随之人肝脑涂地呢。也许安大人是在思量我梁羽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是否值得推心置腹吧?”

安禄山心里惊讶,没想到这梁羽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明察秋毫,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

安禄山深呼吸一口气,沉吟道:“哪里哪里。我的确是有所保留,还望梁先生见谅。此事乃我内心最深的秘密,即使是我的夫人也未曾告诉。其实本人曾经乃拜火教的青龙护法,后来离开拜火教,改名安禄山,投奔大唐从军打仗,立下赫赫战功,封为河东节度使,才有今天的成就。”

梁羽心中吃惊,拜火教又称明教,在江湖武林中乃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都说魔教中人行事如同禽兽,丧心病狂。

当然,在梁羽看来,虽然拜火教的行事作风未免歹毒残忍了一些,但倒也没觉得拜火教的教义有多么的离经叛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到底人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有能力者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为所欲为,本就是常情常理。

梁羽淡淡一笑道:“只怕安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拜火教吧,若不是拜火教暗中相助,这赫赫战功可不好立。如果我没有猜错,安大人一定是因为二十年前的荡魔令才不愿说出自己和拜火教的关系。”

安禄山陷入回忆,叹息道:“唉,当年拜火教教主魔心日盛,对教徒纵容无度,导致一些心狠手辣之辈祸害中原,滥杀无辜,得罪了官府和武林。皇上派出军队,联合茗剑山庄带领的一众武林人士,直接荡平了青云山,当日的惨相,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真是不忍回想。从此以后,拜火教也成为了禁忌,绝迹于江湖。在很多人看来,毕竟拜火教是不为正道所容的魔教,希望梁先生明白我的苦衷。”

梁羽洒脱笑道:“哈哈哈,大人不拘小节,我梁羽又怎么会是非不分呢。如果我是那种迂腐之人,只会欺世盗名,大人也不会看得起。自古以来,正邪本就难辨。有拜火教暗中相助,若是于安大人的大业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安禄山走上前去,拍了拍梁羽的肩膀,沉声道:“我对梁先生已是毫无保留,请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大唐积弱,正是我辈乘势而起的好时机。”

梁羽拱手道:“大人雄心壮志,既然看得起我这样的无名书生,我自然愿意效犬马之劳。从此以后,我梁羽必定为安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安大人,日后出谋划策,如果我与严庄、尚高等师爷的意见相悖,安大人会听谁的呢?”

安禄山略一沉吟,义正言辞地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心腹直言不讳,我自然是得理者听之。”

梁羽当然知道安禄山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表明他是一个理智之人,不会亲疏有别。

梁羽要的便是这种理性无情的主子。纵观历史,那些一方霸主最后没能统一天下,不正是因为感情用事这四个字吗。

梁羽单膝跪地,恭敬道:“好。从此刻开始,我梁羽一介书生,三尺微命,正式为安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禄山赶紧伸手将梁羽扶起来,激动地道:“得梁先生相助,真乃我安禄山之幸。我这就召见文武众人,当场跪拜,请梁先生做我的幕僚。”

梁羽连忙摆手道:“怎敢真让安大人跪拜呢,之前不过是想知道安大人是否真的有心收留我这个无名小卒而已。”

安禄山厉声道:“我安禄山向来言出必行,就算不跪拜,但仪式可不能免,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梁先生的重要性,不能有任何轻视之心。”

梁羽缓缓摇头道:“其实大人您做出姿态表明多重视我并不能让他们对我心诚悦服,如果我是个庸碌之人,就算他们表面对我客气,但心里照样会轻视。所以要想让他们服我,我就得做出点事情出来。”

安禄山自然知道想要服众就要拿出点实力,不然以后这梁羽说得话便得不到其他幕僚们的重视。

安禄山搓指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梁先生说的有道理,只是不知道梁先生想要怎么做呢。”

梁羽望了望大厅外,缓缓道:“那我就助大人拿下万马庄吧。对于控制万马庄,我想大人已经谋划已久了吧。”

听梁羽提起万马庄,安禄山便如鲠在喉,叹息道:“的确如此,我做梦都想拿下万马庄,只可惜一直无从着手,只能望马兴叹啊。姓万的都是硬骨头,若是强取,只会玉石俱焚,不但损兵折将而且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梁羽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也难怪。万马庄的放马原野,地处契丹、奚族、突厥、大唐四国交界,四面环山,地势险要,而且又和多国有战马的生意往来,处处讨好,只怕谁也不敢轻易动他,更何况万马庄本身兵强马壮,也不是好惹的主。”

安禄山拍桌感慨道:“是啊,万马庄向来高傲自大,而且还自建军队,所以对谁都颐指气使。要买战马好像得求着他们似的,谁也不给面子,我的许多部下早就恨得牙痒痒,想要不顾一切把万马庄给拿下,即使浴血奋战也在所不惜,只是被我一直按着而已,不然把万马庄灭了,也并非不可能。”

梁羽知道安禄山内心的想法,毕竟万马庄的战马对于河东将来起事实在是太重要了。

梁羽淡淡一笑道:“大人您之所以按住没有灭了万马庄,那是因为万马庄灭了,战马也就没有了,得不偿失。玉石俱焚,两败俱伤,那是下策。但不灭吧,这万马庄却又不只是卖战马给范阳,还卖给幽州、突厥、契丹、吐蕃等等,大人您也占不到便宜。”

安禄山直拍大腿道:“可不是嘛,为了得到战马,万马庄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呀。如果耗费兵力,最后却一匹战马都得不到,并非我所愿。”

梁羽沉声道:“大人您要想有所作为,走出范阳,直入中原,优质的战马不可或缺。要想填补这一短处,万马庄是重中之重。所以万马庄不能灭,而且还要收为己用。然而,万马庄的庄主万仞天是个死脑筋的犟骨头,软硬不吃,于是万马庄就成了大人您想而不得的心头刺。”

安禄山没想到梁羽如此懂他心意,激动得拍桌而起道:“知我者莫若梁先生。只可惜要将万马庄收归已用谈何容易,以后要是迫不得已,就算损兵折将也要将它给灭了,以绝后患,否则他的战马只卖他人不卖我,那就遭殃了。若不能为我所用,我就只能彻底将它毁掉。”

梁羽缓缓说道:“其实要想万马庄为大人您所用也并非难事,只需要想办法打破万马庄在各势力之间的平衡关系就可以了。姓万的骨头再硬,嘴上说得再大仁大义,说到底还是商人。商人骨子里便追名逐利,万仞天清高,不代表其他姓万的也同样清高。”

安禄山知道梁羽说得句句在理,但却并不能解决问题。

安禄山沉吟许久,疑惑不解道:“梁先生说得有理,只是要如何行事呢?”

梁羽心里当然清楚,要想博取安禄山真正的信任,必须要有所建树。

他意味深长地道:“大人放心,我已有打算。我这就去一趟万马庄。三个月之内,必让万马庄为大人所用,若是不能,我梁羽也无脸再回范阳城为大人效力。”

安禄山正愁着如何开口让梁羽去办这件事好考验一下他的能力,见梁羽主动请缨,他兴高采烈地道:“好!梁先生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此事若是成功,可真是解了我多年的心结。”

梁羽大步迈出大厅,回头道:“不用了,我一人一骑足矣。届时只需要请严庄先生带兵接应我一下,必能马到功成。我不在范阳的这段日子,还望安大人安排个马夫帮我照料一下那只骆驼,它脾气不好,让马夫兄弟多担待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