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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花老爷很快就找人通知到了容响,由容响转告杨宗月和应皇天,正如杨宗月所料的一样,那位季大人把时间定在了酉戌之间,刚好是夜幕降临、金鸣街歌舞笙箫渐起之际。

按照计划,是由宝儿带一名翠羽楼的姑娘假扮成凤阳王的女人在清响居等候季言,杨宗月和应皇天则趁机离开清响居,同时和来接他们的罗青在罗城城门口汇合。

罗青是江州太守,罗城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若没有宝儿的出现,杨宗月也会找一位姑娘顶替之前进城时应皇天那身装扮给人造成的印象来骗过花老爷,只不过不会走什么密道,毕竟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但要把房间调个包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后只要想办法通知到罗青即可,像现在这样虽然没什么不好,可杨宗月总觉得惊动未免大了些,不仅如此,容响还执意要送他们一程。如今进入密道的有四人,宝儿在最前面带路,杨宗月随后,应皇天让容响走在前面,他垫后。

“杨公子不用担心彩云姑娘,季大人并不认识翠羽楼所有的姑娘,彩云也是妮妮的好姐妹,她一定不会让杨公子失望的。”封闭的空间在两旁火光的映照下影影绰绰,但在三个人有说有聊之下倒也不显得那么幽暗沉寂,声音清晰异常,伴有隐约的回声,宝儿的嗓音本就动听,虽不怎么响亮,听来却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

“委屈彩云姑娘了。”杨宗月道。

“季大人一定不会想到这一次竟然会栽在花老爷手里。”容响笑道。

宝儿一听也笑了起来,随后带着点疑惑说道:“宝儿听说季大人在听花老爷说了这件事之后似乎还不怎么相信,特意去找来了城门的守卫跟药店的小厮等一些见过轿中那名女子的人打听情况,都说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子才愿意赴今夜之约的,却不知之前那位女子阿响你见过没有啊?”她是一个姑娘,自然会在意这个细节,这个问题她也早就想问了,就是一直没机会。

容响一怔,这件事她虽然知道,却也从未见到过什么女子,甚至她的父亲也没有跟她说过入城时那名女子的事,只说来的是两位公子,她见到杨宗月跟应皇天的时候也一样未曾见到什么女子,闻言不由好奇问道:“宝儿不提我都还想不起来,入城时那名女子似乎从不曾见杨公子提起过,她是城里的姑娘吗?”

其实她们哪里知道这是杨宗月特意嘱咐过容老伯绝对不能提起的事之一,因为杨宗月清楚他一入城就难免会露面,所以不排除自己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可他是何时入城怎么入的城却是机密,因当时他是藏于车中的,而应皇天,见过他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除非他脸侧的图腾被有心人发现,否则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样一来,凤阳王的女人即使出现在罗城,也没人会觉得她是跟凤阳王一起入的城,因为当时车中只有她一个人而已,而认出凤阳王的人最多以为她是因凤阳王而来,却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但这些毕竟都只是表面,那一日暗中注意到这顶车轿的人当然绝不止花老爷府里那几个下人,季言很可能已经得到凤阳王在罗城的消息,但在那条幽暗的小巷中谁也不能确定当时车轿里究竟还有没有人,杨宗月又是何时出现的,是不是原本就是约好在那里的等等,也就是说,凤阳王的女人这个人物是不是存在,没有人真的能确定,包括季言本人,况且又有花老爷一直在跟她见面,这就是当初杨宗月要求应皇天扮女子的用意。

他并不打算混淆目标,却已造成了一种假像,更让季言不得不因为凤阳王女人这个身份而来到清响居见她。

但若除去这个身份,杨宗月敢肯定季言一样也会赴约。

“是啊,是城里的姑娘。”杨宗月回眸,看了容响一眼就答。

他回答的太快,答案也太过简单,反让开口问的两个人怔了一怔,因她们原本觉得那名女子不应该只是“城里的姑娘”如此普通的身份。

“是跟容老伯一起遇到的,那位姑娘也要进城,于是便请她帮忙掩护,只不过她来罗城是为了见她的父母,所以一入城就和我们分开了。”杨宗月很自然地道,让听的人感觉不到这里面有什么破绽。

“原来是这样啊。”容响微微一笑便道:“杨公子跟应公子人缘那么好,看来我爹爹果然没有看错,他一直都在跟我说你们是好人呢。”

“容老伯谬赞了,这完全是因容老伯跟那位姑娘的好心,还有容姑娘你跟宝儿姑娘的相助,至于我们,最多只是不那么坏而已。”杨宗月笑了起来,他眼眉弯弯的,除去一身的贵气,实在也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坏人的影子。

“好坏哪里有什么明确的界线,即便是坏人,一定也有他做事的目的,为财也好为权也罢,他们自己必然都觉得那是为了自己在做,若是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也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因此而后悔,若问心始终无愧,那他们绝不会认为自己是坏人的。”淡淡说出这番话来的人是走在最前面的宝儿,她的脚步不快不慢,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说道。

这条密道一开始就是阶梯,旋转着一路而下,走到底便会出现一条笔直的通道,由于翠羽楼跟清响居并非比邻而居,中间还隔着其它建筑,所以稍稍会有一段距离,随后又是阶梯,一直向上便能通往宝儿的房间。

宝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走在了通道转弯出现的石阶上。

“好见解。”杨宗月跟在她后面也踏上了石阶,他嘴上随意说了一句,视线瞥向了一直不曾出声走在最后面的应皇天。

密道通常都是十分阴暗且带着潮湿的,这时应皇天身上发上果然已能见到隐隐水气,湿寒深重,却不见他的表情有丝毫改变,仅能从他泛着幽幽青色的肌肤上感觉到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寒意,连绵不绝。

容响因杨宗月的视线也转过眸,瞥见那湿意弥漫的长发时微微一惊,再看应皇天的脸色脚步便不由自主缓了一缓,这几日下来她很清楚应皇天的身子不好,每次去找他们的时候房间里总有一股散不去的药味,不是他在喝药就是杨宗月在煎药,煎了药自然还是给他喝,只是她却不知那究竟是什么病,怎么总不见好,偏偏又不见这个病人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就像是现在,他除了脸色白一点,头发湿了一点之外,行动几乎跟常人无异,不仅没什么虚弱痛楚,甚至有一种凛冽的气势,即便平日里他都是倚着软榻不怎么下来走动,可当他起身时这种感觉便有了,若不是见到杨宗月时时担心他,容响几乎不觉得他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但他依然是病着的,至少刚才容响能看见杨宗月眼底依稀闪过的一抹担忧之色,和他在瞥了一眼之后隐约蹙起的双眉。

“应公子你——”她开口想问问他要不要紧,话一出口却对上了应皇天狭长漆黑的眸,心中顿时一凛。

“我没事,容姑娘请。”应皇天淡淡开口道,他伸手示意她先上楼,因转角正是阶梯。

容响犹豫了片刻,心想等出了密道再问也不迟,于是便转过身欲踏上一阶。

猛然间后颈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便落入了一个冰冷到了刺骨的怀抱,意识最后,是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和宝儿的一声惊呼:“阿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