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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电视剧里把职场的傻白甜当作人生赢家。职场哪有不辛苦就遇上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人生境遇就翻开新的篇章了,如此多的反智的电视剧看一部就倒了胃口了,如果作家都如此简单地编下去,那要不了多久,真的要被会写作的机器人取代了。

当天林茜和江燕萍分手后,心里想到李厂长的厂怎么就垮了,心里本就是搁不住事的人,马上打了电话问他,也顾不上客套了,张口就问:“李厂长,听说你们厂破产了啊?”

李厂长回答道:“就是,林老师也听说了啊?”

林茜答道:“外面都传遍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们厂效益还可以的嘛,咋个一下就破产了呢?”

李厂长的声音显出了几分无奈:“我也没想通啊。林老师,我们的产品一直都有市场,但就在前两个月我看了下我们的报表,当时我就觉得问题严重,我们卖出产品收的钱拿来还账都不够,资不抵债就要破产的嘛,我在厂领导中提出这个问题来研究,结果真的就是资不抵债,只有宣布破产。”

林茜着急地问:“那你们厂的工人咋个办呢?”李厂长说:“现在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工人的出路问题,我们正在和民营企业谈判是不是把我们并入那个厂。”

林茜又问:“彦彦呢,她回来没有?”

李厂长说:“还没有,过不了几天她就要回来了,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电话。”

这个厂一出问题,林茜首先想到的就是李姐,这个女人厂长夫人当惯了,一下丈夫的官位没有了,她官太太的优越感从何谈起?这种巨大的落差对她来说是最大的打击,没有到过权力的顶峰当然就不知道失去权力的失落。虽说李姐的丈夫只是个副厂长,但在一个几千人的大型国有企业来讲,就是在整个明阳市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这个厂垮了,林茜觉得这个家不知要出什么问题。

后来又想到自己要办的学校,当初李厂长知道林茜要办学校,在她面前慷慨地说:“林老师,你办学校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当时林茜想如果需要修个什么东西,找他搞点建材应该没有问题。开始他老是想帮林茜装修房子,林茜拒绝了。林茜在潜意识里就觉得如果与人打交道,是看着人家的钱财的,这个关系就太世俗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说到办学校林茜就觉得他支持自己一下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自己不是为了私利,是在做好事。这是性质的不一样。

连着两天,就该买学校需要的东西了。床早就订做好了。为了防止孩子掉下来,专门做的有护栏的床,请了学院的木工师付做的,床就花了一千多块,然后还需要买垫在床上的棕垫。林茜叫了小罗过来帮忙。小罗叫罗秀云,是教育学院的毕业生,林茜没直接教她,但她听说林茜自己要办残疾人的学校主动跑来找到林茜,说有什么事尽管让她做。小罗也是残疾人,她的右手有几个手指是连在一起的,这是小时候把她一个人放在家,家人都种地去了,她当时走路都走不稳,被火炉烧伤了,她当时根本无法躲开,只能哭叫,但任她怎么哭叫都没有人能听到。因为小罗的残疾,从教育学院毕业后,找工作屡屡受挫,这段时间在做保险。林茜给她介绍了自己兄弟媳妇的隔房堂弟向明。向明是从部队上转业回来的,在一个厂里打工,但这个向明是个很能干也很有个性的人,受不了厂里的管束。林茜办学校需要一个煮饭的人,说好了,一个月三百块钱,向明给她把伙食搞起来。

小罗这天快中午时过来的。林茜问她:“没吃饭就在我这里吃嘛。”

小罗却客气地说:“我在外面吃了碗米粉。”

林茜正准备炒菜,炒了菜对小罗说:“你再吃点菜嘛,只吃碗米粉哪得行嘛。”

小罗虽然到林茜这里来过好多回了,但她每次来都要给林茜买点水果。这次也不例外,又买了苹果。她说:“林老师,我也不晓得买啥子,就晓得你经常都要吃苹果,我就给你买了点苹果来。”

林茜很过意不去,小罗跑保险也挣不了两个钱,就说她:“你每次都要买东西,给你说二天你来耍就是了,哪个喊你买东西,你能够有时来帮我做点事就是了。”

小罗说:“林老师,我们吃过饭就去买东西吗?”

林茜说:“吃了饭还是要睡下午觉嘛。这样嘛,你给向明打个电话,叫他一起去,他一个男娃儿可以出点体力,那边房子还要收拾一下,还要把床安好。”

小罗问:“床咋个弄到去呢?”

林茜说:“这个都不需要操心了,钱师付说了我们好久要他直接把床给我拉过去。”

小罗说:“这就好办了,床拉过去,其他就没得好多了嘛。”

房子在天元租好了,有厨房还有一间几十平米的教室。林茜看中天元,是因为这里是儿童文化园,里面有很多娃娃可以活动的玩具,滑滑板,秋千,各种各样的动物,里面满园都是花草,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把这些东西弄到租的房子里安顿好,整整花了两天时间。不止是住的,还有厨房用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样不能少。

后来林茜再来回想这个过程都觉得当初怎么敢有那样大的勇气去办学校,完全没有资金,也没有任何主管单位的支持,居然就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办学校,这个学校真可以叫以漫长着称的马歇尔工程。

当时林茜还有一种内心深刻的忧患意识,儿子以后怎么办,还有,十几年的学校教学让林茜有种非常深刻的疲惫感。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这话用在林茜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她不愿意每天过重复的生活。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林茜主要是讲的哲学理论,有次碰到一个大学女同学,她是在省教院讲中国哲学史,她说过一句话,让林茜一直觉得有同感,她说的是年年讲中哲史,硬是想把书拿起丢了。翻来覆去就讲纯粹的哲学理论,林茜觉得这个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

每一个人都要经历数不清的磨难,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各人的情商了。

房间基本上收拾停当的时候,彦洵跑到林茜这里来了。她的到来,让林茜喜出望外。彦洵放了暑假了,她一来了直接就说:“林老,我就在你这儿帮你办学校嘛,我反正也不想在家里了。爸爸到他老家去了,妈妈在家里没得地方发脾气,就找到我说,我就在你这儿,我不想听她说那些爸爸厂里的工人闹事,爸爸也没得办法,就回他老家去了。”她爸爸的老家在离明阳一百公里左右的江阳市。真的是触目惊心,眼见着一个大厂就这样垮了,在当时还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但是没几年林茜就见惯不惊了,很多企业都化了,就象冰棍在阳光下晒化了。

林茜当然愿意彦洵在这里帮自己的忙,但是又担心她母亲误以为自己在和她争女儿,再象上次那样跑到林茜家中来兴师问罪,岂不是很被动。林茜把担忧对彦洵说了,彦洵说:“我给我妈说了,我帮林老师办学校要上电视,她就同意了。”

彦洵耍了一个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但李姐死活不同意。李姐说这个男孩是小县城的,还说出这种话:“这种穷地方的,哪有啥子好人嘛。你不要在这里找,以后你到bJ读大学,到bJ去找,再咋个说吗,我们这个家庭也该找个部长嘛。”

林茜听彦洵说了,不禁哑然失笑:“小县城没得好人,未必大地方就没得坏人了?况且如果找个部长的话,当得到部长的至少四五十岁了,四十岁当得了部长都算年轻的了,总不是你二十多点找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不成!”

彦洵也说:“就是,我妈说这些话笑人得很,紧喊我找个当官的,我就给她说了,我为啥要找个当官的嘛,她就骂我不懂社会上的事情,当官的才有钱嘛,她不要我给小杨好,我非要好,我看她咋个。”

彦洵在教育学院读了不到一年,又到省上学校去读,现在又说父亲让她考bJ的成人高校。她父亲是个回避矛盾的高手,他想让女儿远离那个搞不拢的母亲,书越读越多,地方也越走越远。彦洵已经二十出头了,林茜就对她说:“你妈好久再骂你,你就给她说我二十二岁都满了,按婚姻法结婚都可以了。”

彦洵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说道:“就是,我就这样子说,看她咋个办。”

林茜对彦洵说:“你爸走了,你也走了,你们妈一个人在屋里做啥子呢?”

彦彦说:“我妈现在把我和我爸两个人都防到的,她三天就把存折转移一个地方,生怕我和我爸把存折拿起走了。”

林茜知道李姐做得出这种事情,就说:“何必嘛,就是两个人搞不好了,也没得必要把钱看得太重了。感情没有了,守到那么多钱也没得意思。”

彦彦说:“就是啊,拿那么多钱做啥子嘛。我妈说了,那些钱她就不得给我爸用。我呢,如果听她的话就给我用,如果不听话也不给我用。我妈说她买些金项链戴在身上,买摩托车骑,骑烂了又买一个,就是不给我们用钱。”

林茜就这样说了一句:“她那种精神状态骑啥子摩托车啊,她还不晓得骑到哪里去了。”

女人,很多女人都以为衣服或首饰可以让自己光彩夺目、永葆青春。殊不知,与其用珠宝装饰自己,不如用知识充实自己这句话是永恒的真理,对男人对女人都同样有效。金钱是人生的必备条件,但达到一定数量之后,金钱就不再是自己可以把它消费完的了。要学会与人人分享。李姐不幸就是那种把钱财抱在怀中不撒手的人,她以为在家中不管男人地位再高,只要把男人的钱掌控在手中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林茜和这个家庭只是朋友一样的关系,朋友都说不上,因为林茜见到的就是表面上的客套,具体这个家庭的状况是一点也谈不上了解的。好奇的天性使林茜问道:“你们家里有好多钱嘛?”

彦彦说:“究竟有好多我都不清楚,只是有次听我妈说了一下,可能上百万了,我妈炒股都在大户室的嘛,要有几十万资金才能在大户室去炒。我妈口口声声说的是那些钱都是她炒股赚的,给我爸没得关系,我就不相信,我妈有好会炒股,她几年就炒了上百万啊。”

这个事情说起来让人不相信,股市上好多头脑灵活的人还炒得倾家荡产,李姐敢称自己在股市上所向披靡,稳操胜券?彦彦的父亲是主管后勤的副厂长,虽然不是一把手,但凡是有点社会经验的都知道后勤是个肥缺,彦彦父亲修职工宿舍用了几年时间,各种各样建材都要经他的手,建材商给领导回扣是公开的秘密,就连林茜这个成天在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利害关系,所以李姐口口声声强调他们这个家中的与做副厂长的丈夫没关系哪会有人信。

林茜太天真了,对李姐的行为很是不解:“你们妈咋个想的啊,一家人,钱都是共同的嘛,她咋个把钱弄起来成了她一个人的了呢?”

彦彦说:“我妈就是把钱看得重得很,她觉得我和爸爸都不听她的,所以她就要制裁我们。我爸也是,原来挣到钱了咋个都交给我妈嘛,他自己不晓得留一点,现在弄得厂垮了,我爸都没得地方领工资了,她又不给钱,好恼火嘛。”

这种母亲不可理喻。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你如果把家人管控过分了,就象是放风筝一样,线拉得太紧了,就断了,断了线的风筝就漫天飞舞,不知道飞向何处了,那个时候还谈什么控制?

林茜就说:“还是我好,我只管自己的钱,你让我成天挖空心思地想如何把男人的钱弄到自己包包里,我根本没得那么好的精神。一天只知道钱,毫无疑问就是太空虚了。”

彦彦说:“林老,我爸还让我到bJ读书,我都又考试了。我妈前几天就说,那个学费她不得出。我现在都在想咋个把我们家的钱偷出来。林老,以后我偷了我妈的钱就支援你办学校啊。”

林茜忍俊不禁地笑,说:“就是,现在你用还没用你妈的钱,你妈都防到的,你如果真的偷了钱了,你们家里还不闹翻天了啊。”

彦彦这样说:“我们家现在已经翻了天了。你不晓得,那个新房子不是我妈装修好了嘛,那阵厂还没有垮,我妈非要我爸把阳台上的垃圾搬下去,我爸就不搬,我爸说找工人就搬了,我妈不干,她非要我爸搬,要不然就等它堆在阳台上。我爸毛了,说我妈:‘你等到嘛,我一辈子都不得搬。’结果我妈闹凶了,我爸就回他老家去了。厂里的工人也乱成一团,我妈一点都不得体谅我爸,也在那儿乱扯筋,我爸在那个屋里根本呆不下去,我们俩个都跑了,看我妈给哪个闹。”

说了这么久,林茜开始做饭,让彦彦帮着洗菜。这顿饭,炒了一个青椒炒肉,还烧了一个豆腐,再煮了个番茄蛋汤。

彦彦边吃边说:“好久没吃到林老炒的菜了,好好吃啊,我今天要多吃点。”

林茜问:“你读书回来你妈还是要给你做好吃的嘛。”

彦彦苦着脸说:“她根本不愿意做菜,我们这几天就吃点豆腐乳,她情绪不好,啥子菜都不买。”

林茜到她家吃过一次饭,就在厂垮后不久。那天彦彦也在家,林茜听李姐说了一午,中午她只做了个苦瓜饶红肠,再加了点青椒在里头。林茜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每天菜的样数不少于五样,从来都不会为了省事,就将就吃泡饭。当时还不兴点外卖,后来外卖盛行,林茜从来不点,不是省钱的问题,外卖里面一个菜要放很多油,油的质量先不说,就是想到把这么多油吃下去,林茜都不会去点外卖。因为自己的健康不能让外人来掌握,累就累点,但身体好比什么都强。当天那顿饭把林茜吃来一辈子都记得到,不到四点就痨肠刮肚的了。林茜就觉得你一个女人,又不做事情,还要把家里这个那个骂得灰头土地脸的,没得路走的感觉了。

林茜就说彦彦:“她不买你就去买嘛,买了回来自己就炒起了。”

彦彦却说:“不得行,我如果去买的话,她不停地说我没买对,我炒的菜她又说吃不下去,总之,我随便做啥子她都说不对。”

把自己活成个怨妇,她总觉得原来又要操持家务又要带娃娃,什么事都不让女子做,她一心想的女子考个好大学为她争光。现在厂垮了,她厂长夫人的架子摆不出来了,就成天骂人。林茜想到自己的母亲,母亲不怎么做菜,一早是婆婆做,后来二姐和林茜都做得一手好菜,但妈不会把人骂得乌眼鸡一样,她又喜欢请客,请了客来她定下今天用好多钱,具体买和做都是林茜和二姐的事。大姐一早出去当知青去了,在家的时候少,后来在单位上都吃伙食团,退休后,她做菜就上不得台面。以至于她后来当了奶奶了,炒的菜孙子都说吃不下去,反正有钱,她就花两百块钱到高档餐厅去吃一顿。弟弟呢则根本就是在几个姐以及父母的过度保护下长大的,他处理问题的能力弱就是理所当然的。遇到他两口子打架斗殴的事,他就给林茜这个三姐打电话,林茜出面给他摆平。但是你自己不能控制情绪,遇事都从利己的角度考虑,后来又不断地为了用父母的钱在家里吵个天翻地覆,钱弄了不少,但林茜想,你不是逼着我写出你这个不成气的兄弟啊。

彦彦的母亲一心想得到回报,没想到正是近五十岁要退休的时候工厂却垮了,对她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此后,她再也不和外面的人联系,她总觉得人家一个个都在嘲笑她,都想弄她的钱,林茜听过她几次诉说,但你一个女人如果长时间不找点事做,只在算过去的旧账,哪个对不起我了,你的生活就是一团死水了。没有七十,她就痴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