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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想得简单,包括这个做幼儿园园长的妹妹都想不到更深的问题是:这个家庭不象一般的靠工资过活的家庭,经济的问题简单明了,他们家中的有些钱是说不出来源的。李毅哪里敢到法院打官司?于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女人明知道钱是买不来爱情的,但她就是不甘心,觉得一辈子交给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越来越不听话了,她觉得自己不划算,这个男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男人不听自己的话,她就要用钱来收拾他,让他俯首帖耳。

这个做哥哥的说:“看她嘛,她如果要离就离,她不离就算了嘛,你说我上法院还不是让人家外面的人看笑话啊,化工厂才破产没好久,我又把家弄垮了,就这样将就过下去嘛。”

妹妹很不以为然地说:“你原来在厂里也是作得了主的,咋个在家里被一个女人闹得天翻地覆。你这个问题回避不了,她成天这样闹,你咋个办?”

哥哥说:“闹她的,我平时经常在外面,只是偶尔才在屋里,她要发啥子脾气吗我就忍了嘛。”

实际上李姐不是真心想离婚,李厂长虽然厂垮了,这个厂被民营企业接管以后,他毕竟有多年的管理经验,他仍然被聘请为厂里的管理人员,虽然不再是副厂长,让他当了个办公室主任。他当然还是想去上班,李姐死活不让他去,她说:“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还出去做啥子啊,我说就喊他在屋里我们两个自己开个小店,每天弄点好吃的,累了那么多年,该清闲了嘛。”

林茜听她这样说,心中就知道她太不懂男人了,特别是和她生活了几十年的男人。多数有用的男人都是社交动物,他要在外面有社交圈子,如果一天到晚只在家里说我给你做两样小菜的男人,一般是没有什么大用的。李厂长也是这样一个男人,他是一心要有一番作为的,你天天叫他去买点小菜,再做点小买卖,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好多女人一辈子的精神就花在如何驾驭男人上面,问题是你要分清楚自己有没有驾驭这个男人的能力,否则,你做了一辈子的无用功,却还不知错在何处,这在林茜看来是最悲惨的。

李厂长是想证明他仍然是个有用之材,他并不是为了那几个工资。但李姐非要让他回家。家在他眼中实在不是个可以停泊的港湾,男人在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应酬,在家中就想放松,但回到家里却是战火不断,家中弄得比战场的火药味还重,哪还想回来呢。

林茜知道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劝过李姐,重新结识一些新的朋友,交际圈子大一点,不要老是想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你一个女人如果老是把那些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她每次提起这些往事时,仍然是满腔怒火,这样做只能让自己老是沉溺于伤痛里不能自拔,不成神经病才怪。

李姐听林茜这样说,马上就反驳道:“林老师,外面的人哪能随便打交道啊,你看我身上戴了这么多首饰,人家想我的东西咋个办呢!”

林茜就劝她说:“你何必非要戴这么多东西呢,你看我啥子都没戴,还容易交朋友。”

李姐想的却是自己的穿戴要符合她的身份。本来她就对林茜这个人的做法觉得不可思议,她听说林茜要办残疾人学校,她数次在林茜面前说:“你们林老师晓得一天在想些啥子啊,人家都使劲想办法赚钱,她还自己出钱办这种学校,那些学生看到一个个不把人烦死了,都是一副瓜不兮兮的样子,我如果去看到啊,饭都吃不下去了。她纯粹就是脑壳里头进水,简直就是顶风作案。”

林茜听彦彦说她母亲说自己是顶风作案,心中就想,我又不是干啥子坏事,咋叫顶风作案呢。用词不当,她的意思是林茜逆水行舟,费办不讨好,又出钱又出力。林茜觉得根本与她两个没法沟通,自己应该有事做,而不是让死水一样的家庭生活把自己窒息了。

这个母亲数次对女儿说:“我看到你爸睡熟了,我就有种想卡死他的冲动。”

彦彦很佩服自己的父亲,她在林茜面前说:“我爸晚上睡觉从来都是把外衣穿着睡的,好多年了,我就没见他脱了外套睡觉。”

男人的事业在外面,但回到家就喜欢清静了,随时守着这个女人,反来复去说些陈词滥调,男人不烦这个女人就怪了。女人也要提升自己,不要以为自己相夫教子一辈子,女儿大了,不听自己的,丈夫也不听自己的,都不听自己的指挥了,这等于说她的功绩被抹杀了。她不懂得,子女大了,父母亲都应该放手,而她偏不放手,因为她的生活中,只有两个内容,一个女儿,一个丈夫。

林茜听李姐讲过N次,后来林茜建议她看心理医生,她却说:“林老师,我不看啥子医生,走到医院去,没得病她也说你有病,如果说你精神有问题,不是我没得精神病都遭他们说成精神病了。我就愿意和你说。”

林茜就想,老是听她讲,她就把林茜当成依赖对象,如果林茜老是听这些,自己离精神病也不远了。

李姐还在女儿面前说:“以后我再收养个女子,我手把手地教育她。”

林茜听了彦彦说的她妈还想收养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在彦彦面前说:“你们妈那种性情还想弄个人来天天教育,她不把人家教育出问题就怪了。”

李姐说供养彦彦用了好多钱,喊彦彦还回来。

最后彦彦去上大学的钱李姐硬是不出,李厂长刚在被收购的化工厂去上班,工资还没有发,根本拿不出钱来,他被女人逼得没法,只有在朋友那里借了钱让彦彦上学去了。

这个周末是那鸣凤值班,多数娃娃接回去了。星期一林茜到文化园就发现那鸣凤脸上不对,青一块紫一块的,林茜喊着问,她两句就遮掩过去了,说是自己不小心碰着了。林茜觉得两个人关系有问题,但是人家不愿说,你也不好老追着问,事情安排好后,林茜就到娱乐室去问张英。张英是娱乐园里的工作人员,里面有三个工作人员,那两个是男的,张英与林茜同年的,都是六三年的,性格也开朗,林茜和她还很聊得拢。一进去,本来张英还放着音乐在,放的是慢慢陪着你走,这首歌林茜唱了很多年,是男女对唱的歌:面对你有点害羞,爱的话不要急着说,让我想清楚,再多些把握,等等我。轻轻的牵我的手,眼里有满满的温柔,暖暖的感觉,默默的交流,不要太快许下承诺。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也许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用心爱我。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每一天爱我更多,直到天长地久,love is fowever.

见林茜进去,张英问道:“林老师今天有空来唱歌了吗,平时难得来一下呢。”

平时林茜经常都要帮着一起管娃娃,哪有时间进来唱歌。林茜就说:“哪天空了,我在你这儿包场。今天我想问你那鸣凤的事,她是不是遭李勇打了嘛?”李勇是那鸣凤的老公,在对面一个电缆工厂当小车司机,老板要到哪去他就开到哪去。张英说:“我是说嘛,林老师平时难得进我的门,今天肯定是有事来了,我说对了嘛。我给你说,你说得太对了,李勇把那鸣凤打惨了,把她的头发拖在地上,就把人拖出去了,那鸣凤的头皮都遭扯松了。还把人拖到地上,还拿脚去踩,都在边上有男的看到拉开了,要不然,我害怕把她都要打出人命了。你没看那妹今天脸上的伤都还显眼得很的嘛。”

林茜听了很愤怒地说:“这个李勇咋个这样子下死手去打女人呢,那鸣凤给他两人个分了算了嘛,他这样子打,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打成这样子,还将就在一个家里做啥子嘛。”

张英笑笑,对林茜说:“这你就不晓得了,林老师是在城市里头的,你平时没到哪个屋里去看,就是城里头还是有好多男人把女人打得不得了的,只不过人家这些人都好个面子,挨了打了,也装起没事人一样,这些事情多了,你多见几回就没得啥子稀奇的了。”

张英长得好,瓜子脸,大眼睛,眼睛会说话一般,身材也好,常常都是裙子和旗袍换着穿,不象林茜,到了夏天,都是短袖短裤,几套工作服就应付过来了。张英也喜欢化妆,手指甲也是换着颜色涂。看样子这个张英象是做不来饭菜的,但后来多接触两回,林茜才知道,张英是个家里家外都很能干的人,煮饭炒菜啥子事情都很利落。她是离过一道婚的,男人是个没话说的农村男人,张英是靠着在区政府当人大主任的哥哥在娱乐园上班,后来张英离了第一个男人,找了第二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国营大厂的。但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讲究穿戴的男人,骑的摩托车还是张英奖金高的时候,花了七千块钱给他买的。这个男人经常骑个摩托车到处去钓鱼,一个月的钱要么就是花在鱼上了,要么就是在牌桌子上了。但张英把这个男人还降得住,也姓李,叫李刚,李刚从来都是一口一个老婆叫得很甜。

林茜还是觉得不舒服:“未必没得原因他打人家做啥子呢?”

张英笑林茜说:“这个林老师硬是书读多了,读成书呆子了吗。男的打女的,还不是因为李勇在外面网得有啊,女人晓得了骂几句,男人骂又骂不赢,不打到她身上啊。”

林茜问:“你咋个晓得李勇网得有呢?”

张英笑了说:“咋个不晓得呢,他每次开车出去都要在我这儿来打电话,通知那边的女的。人家说的,天上飘的是飞机,地上飘的是司机。司机飘的多得很,他见到老板在外头搞,他不是有样学样啊,也在外头搞。不过,这个李勇实在是没得啥子意思,胖得象个葫芦一样,他那样子网的可能也不咋样。原来那妹说过,李勇有回在外头遭人家男人逮到了,把他衣服裤子扣了,把驾照都扣到了,后来那鸣凤去求人家,人家看到这婆娘名上,才把驾照还给他的。那个男人这样子说李勇,你这个婆娘这么能干,你还一天净在外头乱搞,还是珍惜下自己的家。说归说,狗改不了吃屎,没几天他又犯了。”

林茜就说:“这个日子还过啥子嘛,你自己在桌子板凳上碰一下,还要痛好多天哩,经常挨打,不如离了算了。”

张英就教育林茜:“林老师啊,你是在大学好多年人都有点呆了,你只是没见到嘛,好多家里头不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啊,常事。你多见几回,就不得大惊小怪的了。”

林茜见她说话很直接,就也直截了当地说:“那不是你还是经常挨打啊?”

张英听了,也没意外,哈哈一笑说:“我们屋里那个老李才不得打我,他打我,老子不打他就差不多了。他吃我的,住我的,他还经常把我捧到捧到的,他还打我哩。”

林茜说:“你们老李还是大厂里的嘛,他还是能够挣钱嘛,还要用你的啊?”

见林茜言词里有些不信的样子,张英就对林茜说:“我给你说,林老师,你这个人实在,这种残疾人的学校你都办,我才给你说实话,我们老李看起来风光得很,你不晓得他在家头是老九了,家里头前面几个都是姐,老汉一心想生个儿,到第九个就是他了,这娃遭惯实得不得了,工资还是不低嘛,问题是你不精打细算,再是金山银山也备不住啊,他的钱一个是打牌了,再一个就是随便听到哪个地方有鱼,他骑个摩托车就跑到去了,经常钓些鱼回来,吃都吃不完,他就是这些爱好,把老子弄得,我都想说老子又不是开馆子的,你经常弄这么多鱼回来做啥子嘛,你天天吃,随便啥子山珍海味吗也烦了嘛,他就不烦呢。”

正说着,李刚就是张英的老公进来了,一付公子哥儿打扮,上身是短袖体恤,下面是白色马裤,脚上是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便宜的高筒皮靴。见过几次,他对林茜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张英有点诧异地说他:“你今天在上班的嘛,咋个这么早就回来了呢?”

李刚有点不自然地笑笑说:“哎呀,那个班有啥子上头啊,正好今天事情不多,我就找个由头请假回来了。今天中午吃啥子嘛,我不想吃单位的食堂,看家里弄啥好吃的。”

张英随口回答道:“今天中午就热昨天不是还剩到的菜嘛,我就没有另外弄菜了。昨天弄得多,我想的吗就是这么热的天,今天热到就是了嘛。”

李刚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就不在屋头吃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中午都是新鲜菜哩,昨天的还吃啥子嘛。”

张英一听有点火了,但见林茜在这里,尽量掩饰住不快的表情说:“昨天的菜哪就吃不得了呢,都是做好了另外铲起来的,你以为是筷子拈过的啊,我一早弄好就铲了一碗起来,哪就吃不得了呢,你李刚不要过场憨多,有吃的就不错了。”

老李遭数落了一阵,也不多说,只是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说:“老婆做的,哪会不好吃呢,我想起我有个哥们约我出去耍,我不去也不好,我以后有事也不好找人家。我今天就到他那儿去啊。”

张英说:“那你就去嘛,到你哥们那儿去吃嘛,看人家给你弄啥子好吃的嘛。你就莫回来了嘛。”

林茜在旁边听到两人斗嘴,心想自己才不想管哪个男人吃不吃自己煮的饭的问题,有个儿子要吃自己煮的饭就可以了。这个儿子是林茜做啥子他吃啥子,有时候要提要求,今天要吃红烧肉,明天要吃回锅鸡,林茜有时会将就他,但有时候心头烦了就对儿子说:“你吃不吃耳巴子嘛?”他就回一句说:“耳巴子不好吃得。”总的来说儿子不挑食,林茜做的饭菜他都不会嫌这嫌那的。

结果老李对张英说:“我包包头有钱的话,我还找你吗,我要出去吃,你给我拿点钱嘛。”

张英就不耐烦地拿了五块钱出来丢给老李,老李把宝贵的几块钱装好,却说:“老婆,再拿十块。”又榨了十块钱方才骑了摩托车一溜烟地跑了。

看得林茜瞠目结舌。张英苦笑着说:“家家屋头有本难念的经,他就是长不大的碎头一样,老子有次说他,你这种人要成得了事的话,除非把你龟儿子再弄去回下炉。”